傅淮宁赶紧脱掉皮鞋换了清凉的凉拖:“改卷子呢吧。等会你打电话问问。念初!”她朝厨房喊。
厨房的门框里探出一颗迷茫的脑袋。
“把西瓜切了吧,切一半就行。”
郑念初得了令,满屋子的找水果刀。从橱柜到冰箱,找了半天没找到,又摸到客厅来翻找。
“找什么呀,这么忙来忙去的。”傅淮宁问。
“水果刀。”
傅淮宁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别找了,被你叔叔给不知怎么弄锈了,我扔了。快,打电话给他,让他带一把上来。”
林声已经拨出去了,紧接着,熟悉的默认铃声在门外隐隐约约响起来。
郑念初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真就是林征望,手里还拎了两个西瓜。
“你说可巧。”傅淮宁顿感啼笑皆非。“哎,上次水果刀扔了,你买了吗?”
林征望的回答不出所料:“哎哟,我给忘了。”
郑念初自告奋勇:“我去买。”
正烈的太阳高挂着呢,林征望拦住她:“别去了,都快吃饭了。”
最后是用菜刀切的,切了四分之一,很是被傅淮宁嫌弃,说是上面一定沾了荤腥,不干净。爷爷就说她没过过什么苦日子,不然哪还在意这些。
傅淮宁鲜见地顶嘴道:“我这日子就过得够苦了,天天给你们爷几个做饭,到学校还要受学生领导家长的罪。好不容易念初能给我搭把手,又闲着没事逞能把手伤了。”
越说越心酸,郑念初和林声的目光默契地聚到了一起,偷偷笑。
她们吃瓜捡了最小的丫儿,正打算吃饭的时候也记着饭食,不能吃多了。小蛋糕被林声放在卧室里,等下午先吃一个,再放一个进冰箱先斩后奏。
盛饭的时候也要使些手段,把米往松了堆,堆出一碗虚假的繁荣,实际里头有中空。
一些小手段耍尽了,两个人猫回房间里分了叉子,如愿以偿地共享了午饭与晚饭之间的蛋糕。
蛋糕这东西,一直吃有时倒麻木,尝不出新鲜滋味,郑念初和林声很少吃零食,又是一起吃的一小块儿,尽管蛋糕一般却品出了每一口的香甜。
奶油的浓郁,鸡蛋和糖融合后独有的香气,巧克力细腻地渗透进蜂窝似的海绵,激发出淀粉熟透且湿润的温软。
以及,郑念初每尝一口就满是魇足的猫儿一般的表情,晶莹剔透的脸上幸福不言而喻。
白天一切如旧,只是到了晚上,她们躺在床上,关了灯闭上眼,郑念初就突然心有所感睡不着了。
父亲听她说完后那一瞬的错愕浮现在眼前,在黑夜里独树一帜,太过明显。她彻底没有家了。
“林声。”
“嗯?”她也还没有睡着,听到郑念初喊马上回应。
“我做的对吗?”
把卫商的援助当做没有那回事,对着即将调入深渊的父亲隐瞒,冷静地像一个外人。用冰冷的法律和秩序去攻击情感,做一个漠然的人。
林声没有回答她,静谧的夜里连远处的施工现场都安静下来,虫鸣上得四楼,被夜里的凉风吹得四散,幽幽地飘着。
郑念初听着这样的安静,突然抓住林声的手,内心一阵悔意直窜上头,冲撞敲打着她的神经,狠狠拷问着她的真心。
感性与理性对峙,郑念初不想坐以待毙,决定为自己辩白,交由黑夜审判。
“对,我不应该帮他,这对他而言也是解脱。那时候,他整夜整夜地不睡觉,起夜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在阳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甚至掉头发,他脸色很差……”
林声回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想整理好说辞才道:“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对错误的掩盖里,那太累了,每天什么都不干,净受着慌张的煎熬。”
“林声,”郑念初伤到的手捂着额头,“我听不懂。”
她脑袋里混乱一团,缠在一起的脑神经禁止她思考,禁止她传唤理性作为她的证人,她的律师。
“你没有做错,”林声说,又紧了紧她们交握的双手,倾过身搂住她,不算轻的力度抚过她的短发,她的背脊,意欲把她头脑里的混乱镇压住,“你是对的。”
这句话化成了千丝万缕,又化成温柔的水流和和梳子,梳理涤荡,引导着缠在一起的脑神经各归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