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一身的衣衫都湿透了,却已经顾不上这些。
“我说过,你会回来的。”白发老太把油灯送回到案几上,仿佛自言自语。
“是你搞得鬼吗?”姜入微冷声道,“你别告诉我只为了我的几根头发。”
“几根头发?”白发老太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裙摆处被浸透了雨水,在她走动时于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水迹。她转动了眼珠,看向唐春生,“她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唐春生的喘气停住,一向笑嘻嘻的脸沉了下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白发老太细薄的唇角扯动了一下,慢声道:“世间万物,谁不是东西?我是,她也是。当然,您或许不属此列。”
姜入微听得很茫然,觉得自己被人指着骂不是东西了,又觉得对方仿佛不是在骂她,只是一种陈述罢了。
但唐春生,应该是在骂人!
唐春生终于平复了呼吸,自顾自地找了把圈椅坐下,朝白发老太抬了抬眼皮:“把东西拿出来吧。”
“不可能的。”白发老太摇头。
“事是你惹的,你得收拾了。”唐春生道。
白发老太干枯的手指指向姜入微:“事是她惹的。”
“她现在还收拾不了。”唐春生道。
“这有什么关系。”白发老太突然咧嘴一笑,竟然一口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片森然,“这个世界坚持不了多久了,现在只是泛滥了一条河而已,全都淹掉了,也许反而更清静呢。”
唐春生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突然道:“老东西,你为什么没有走?”
白发老太终于扶着桌坐下:“走不动了。”
“当初你是为什么留下来的?”唐春生又问道。
白发老太这回却没有答她的话,而是面向姜入微:“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
姜入微咬牙不语。
“你是不是在河边画了什么?”
姜入微猛然瞪起了眼,她、她昨天在几乎见底的河道边捡了根树枝,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划了道长长的起伏不定的波浪线……
“你不是普通人呀。”白发老太叹息了一声,“你怎么忘了呢。”
“别、别开玩笑了。”姜入微声音都有些飘乎了,“我、我就是画了一条线……”
“地下没有水了,”白发老太哑声道,“只有从天上来。”
姜入微的双腿软了下,她只能伸出手去扶着墙:“我也就……能画个鸡蛋而已,哪里就能引出这样大的洪水了……”
这回却是唐春生说话了:“只要你想,你可以的。”
“你闭嘴!”姜入微猛得朝她大喊道,想起自己在河边时的胡思乱想。
唐春生抿了抿唇,看着姜入微忽青忽白的脸色。
“那我要是从天的这头到那头画根线,还能裂了女娲补的天,把地都给陷了?”姜入微呵呵笑起来。
她觉得这一切太荒唐了。她伸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臂。很疼,真的很疼,疼得她不由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站不住的退到以背靠墙。比起睡一觉就过了好些年这种只影响到自己的事,有人说她画点什么就能改天吞地,她觉得应该是整个世界都坏掉了,而不是只坏了她一人。
“也不是不可能吧。”白发老太又似乎自言自语了。
唐春生却不敢再刺激她,只是轻声提醒她道:“雨不会停的,人力赶不上这个速度,再拖下去,水就要上来了。”
姜入微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尽管屋里静得可怕,但外面大雨可是已经连下了快整整一天,到现在也丝毫没有停歇之势。
她霍得挺起身面向白发老太:“把东西拿出来。”她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刚才唐春生就是这么说的。
“东西……我可以给你。”白发老太慢慢道,“那东西,原也是你的。”她缓缓从袖中抽出个长匣子来,“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姜入微向前跨了一步。
“这个世上,只剩最后一个仙人了。”白发老太却是看向唐春生,“我希望仙人离开的时候,将我的血脉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