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刻的她,只是还没遇上让她在乎的人和事。
除非事情并不存在,否则,发生在她在乎的人身上的事,再隐秘,她都总会知道。即使事情发生在紧闭的闺房里。她就是在等待时机到来的一刻,抓紧机会,把在乎的人安全地从她所在的世界里赶出去。康以时如是;皇甫霞亦然。她的冷漠,就是为了把心里最真实的感情和其他不在乎的混在一起,以蒙骗世人。只有成为没有底线的那个人,才有能力去得远。
她要对付的,是骨肉相连的人。
龙台,就是皇甫大宅内厅,站着这麽四个人。面面相觑,气氛诡谲,四人久久不发一言。那是一场以眼神作武器的角力;在这方面,混了都好几旬的秦爷理所当然地占尽上风。但这种角力并没止息一刻;就看谁有能耐打破困局。
「皇甫兄真厉害,想必九泉之下也会为着有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而自傲了哩!」秦爷冷笑,睁大了眼地喊道。那如钟的声音,确有震慑众人的气势。
「别怪我天生蠢钝。秦爷在说啥,我完全听不懂。」皇甫云的声音抖着。
「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放你姐的冷枪。心狠手辣如你,皇甫兄的江山要再扩大一百倍丶一千倍,都是容易吧!」
「别以为你是长辈,就能胡说八道!」
「你做过什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是想要做当家想疯了你!以为咱们都瞎了眼,看不清了?」
「我没有!」
皇甫枝缓慢地举起了手,叫停了这无谓的争论。随随步上龙台,来到那张酸枝椅前,她脱下手指头上那龙纹指环,置在旁边的几上。转过身来,她看着皇甫云;眼睛里,尽是百般无奈丶莫名的失望和倦意。
「云。你真那麽想做当家吗?」柔弱地,她问。皇甫云没有回答,就只这麽盯着她在看,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
「枝。养虎为患,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也不能心软!」秦爷大声的吼叫;可皇甫枝像是没听进去的,脸上和身体都没动分毫。
「你知道,我根本不留恋江湖,当家的位子,我大可送你。」
「枝!」秦爷见势色不对,心里抓狂。
「大小姐!」小王也不禁心里气愤。
「但要坐稳这位子不容易啊!云!就只有一个途径。」她从外套里的口袋内掏出那象牙□□,伸到面前,「现在就杀了我!你的当家位子便能稳如泰山。」
「枝!你疯了?你怎麽能…」
「秦爷。我们的家事,请你留给我们自己处理。」
空气就这麽凝着,直到象牙□□吐出两颗子弹。一切,便完结。
「我那刻根本什麽也没想,便推开了门,逃离大宅。这个疯子,一定会对付三小姐。我断不能让大小姐的心血就这麽白费,鲜血就这麽白流。」说到激动处,小王已哭得身体发抖,「我立即去找你们。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的行踪。我要保护你们,送你们离开。这样,大小姐才能安心…」
「别再说了!」皇甫霞大声地叫喊,伴随着汹涌流出的眼泪,打断了林立强。「别再说了!」声音慢慢随着悲痛抖着丶软弱下来。「姐!」她捧着自己的肚子,身体像被破坏了地基的大楼般崩坏。脸容扭曲,让眼泪和泪痕看上去像是涂在她脸上的抽象派画作。
「阿霞!」康以时和景夕遥赶紧搀扶着她。「不要这样。」又有谁能期望她能平淡面对?
「姐!」眼泪根本哭不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直到她哭得昏了过去。
第49章 49
伤心欲绝的她痛哭至虚脱,身体事实上确是无法承受。但,心灵上的,每每能超越身体。在病床上,她就只有睡和哭。哭得眼睛痛得如撕裂般,眼泪还是无法止息地流着。流着。直到身体再度虚脱,昏掉。醒来,又再痛哭。如无间地狱,痛苦不断循环。
曾几何时,康以时也这样哭个死去活来。那种痛苦,渐渐因为看着皇甫霞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而从潜意识中苏醒过来。那是一个困局。一个自己创造出来的困局。然後,看找地苦往死路里钻,永远找不到那逃生的出口。那种无助,又再把自己推向更黑暗的深处里去。除了痛哭,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这感觉,敏感的她有着深刻的体会。
康以时坐在她的床边,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轻抚着她靠在自己胸口的头。一下。一下。以那缓慢的节奏。逐渐,她的呼吸和心跳平静了下来,泪水也在睡去以前稍稍停住。她听到康以时的心跳声;平静的,每一下都坚强不已。她的怀里,有着一股宁神的暖,让她流於自然地贴得更近,把她抱紧;那是很熟悉的感觉。每一次她哭着的时候,皇甫枝都是这样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