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娼_作者:临风独回首(74)

2018-01-13 临风独回首

  那些眼泪如何能收回,素霜现在,仍是不明白。

  第60章 向往

  即使明白了又怎样呢?她毕竟不是柳烟,也根本不能体会到柳烟十五岁时的感受。

  柳烟好像可以不在意这一切,准确来说是尽量让自己感觉不到,麻木自己,始终如一做那样的人,绝不会哭给她们看。柳烟唯一在意的,便是同浮宵斗气。

  无论他人怎样嘲讽,素霜怎样说她,何时说她,都没能让她真正把她们放在眼里,她始终注视的,是浮宵。素霜现今唯一庆幸的是,她当年还算留情,较之那些人要好上许多,但毕竟也还是做了。她应该不在意,但这却化作一缕愧疚的心思,愈年长而愈沉重,不是因为心境变化,也并非幡然醒悟,而是因为柳烟如今的模样。

  那时素霜就曾想,如果那双倔强晶亮的眸子认真看着自己,会是何种情形?愧疚也有好奇也有,复杂心绪搅和到一起,像是各种滋味粘稠混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想要柳烟看到自己。

  她做了小人,没有柳烟那样的勇气,没有那一腔孤勇,虽则出身相差无几。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见过她,远远一个照面。她低头她抬首,一个文臣世家一个武将之女,相同的都是千娇万宠的长大,性情却截然不同。她是武将之女,柳烟是文臣世家,她们的角色却偏生倒换,想起从容赴死的父亲,她啊,真是个胆小鬼,未能传到他分毫气度,只能用一层看似坚硬带刺实则一碰就破的壳来保护自己。

  于是这些年来,柳烟每每同浮宵斗嘴,每每两人一齐挨罚,甚至第一次二人被罚撑着回来不要人扶暗自较劲时,她都不知有一个人始终在看着她。

  她的眼中只有浮宵。

  每每白日情形太过深刻甚至梦到梦中时,过程不能记得,最后结束的时候,总是初见时她直迎艳阳骄傲的笑。

  不可一世,骄如烈阳,最后回首,却是顾盼生辉,炽如繁锦。

  青衣骏马,一骑绝尘,成了这些年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回忆画面。梦得愈多,那样情绪也愈多,渐渐填满了心脏。永远不要去好奇一个人,更不要尝试了解,不是失望,那便会得到更糟糕又更美好的东西。这是后来的素霜得出的教训。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在楼上她在楼下,只一眼,便是命运辗转。

  仍是始终觉得她蠢,仍是始终看不上她,却想要她看见自己。看着她因浮宵改变,看着她不经意对浮宵的关切,看着她渐渐扭转了处境,纵使看不见她,虽仍也不甘,但总归觉得……也许这样,也很好。

  只是总也想,那年风雪中负她回来,陪她落了满身霜雪的,如果是自己……她原本有机会的,却只在厅中坐了一天一夜,她还是没那个勇气。

  胆小鬼有什么资格得到。

  她不像柳烟,只能隐秘向往,像她一样无所畏惧。她觉得柳烟不会害怕,甚至应该根本没有这种情绪,她多想像她一般,可是不能。

  后来渐渐熄了心思,莫名其妙的东西,不再打探她的消息,也刻意不再注视着她,不再,总是在人群中等着一个人。

  柳烟渐渐变了,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某种意义上她们是同类。她给自己裹了层壳,尽管无人知晓,而柳烟像是披上了一身华美霞衣,尽管美,却始终隔着。

  楼中的人都以为是那个男人改变了柳烟,甚至上到了她的床,才会被罚得那样厉害。做了这事的清倌,若非许人,在世人眼中却已不如当街的窑姐儿了,说的也极为难听,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这句话用得最贴切的时候,大抵如此。

  有人大胆去问,却被领家收拾了一顿,什么也没问到,只得了一顿气未消的打。

  一传十十传百,即使初情再怎样替柳烟辩解,人们却始终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柳烟从来不辩解,看得出是初情的自作主张。

  素霜当然听过这些,甚至听了很多,但她始终不曾相信。她亦不能免俗,说好听是觉得柳烟不是那样的人,实际上是,她也只愿意相信她想相信的。

  自那以后,柳烟渐渐变了。那点滴变化她已想不起,最后听到看到的,便是如今的柳烟。

  她不知道是否那层衣裳就成了她刀枪不入的铠甲,还是早已贴骨融肌,连自己亦分不清真假。始终未变的是,也许柳烟自己都不知道的,目光看着浮宵时的柔软。也许也是她心底最后一点柔软,像在呵护一株最脆弱繁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