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眨眼地觑着,心想:你倒是尝尝啊!
吃吃又嗅过又看了许久,其后才小心翼翼吃了口,脸有些微妙,一抬眼朝我看过来。
我一下子又把核咽下了,只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赶紧找念念给我倒了杯茶。
喝茶的间隙,我又瞅到吃吃转身跟上菜的婢女说了些什么,然后,然后她就笑了!
我一万分保证,她笑了!虽然不大能看出来,但对于看了她十多年的我来说,脸上哪里怎么了,还是一眼能够看出来的。
然后她就把莲蓉糕吃了,还对婢女笑。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莫把杯子咬碎了,会伤着自个儿的。”
我猛地看向诵诵,委屈道:“她怎么能这样呢?”
恰此时一曲毕,众人拍手赞叹,我借着声响,狠狠把杯子放下了。
蓉蓉站起来道:“这曲子不错,不知先生可否出来一见?”
那边痛痛快快撩起了帘子:“可见可见,只怕公主殿下不愿见。”
我瞧着那张脸,噗得一声把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在我四岁唆着吃吃的脸蛋蛋一晚宴之后,从座位上爬起来,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我跟前,瞅了瞅吃吃的背影,问:“好吃吗?”
也是这个人,在我十四岁换完衣裳后,在我身上嗅了嗅,问:“倒你身上那盘菜好吃吗?我闻着挺香的。”
还是这个人,在我前几日的生辰宴上,自己吃了个荔枝核,问我:“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味道,难道要嚼碎了吃吗?”
这个只知道吃的玩意儿,是大煦的附属国,异国的公主,统共来了三次,每次跟我搭话都没离开过吃字。
而我,在她第一次的问话中就晓得,她在觊觎我的吃吃。
这吃货行了个礼道:“看来泉泉想得不岔。”
我接过念念递来的帕子擦过嘴:“克尔泉,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了?”
“叫我泉泉。”她直接走到我面前,我拦下了韩承灏,看她把我盘子里的菜抄起来吃了,仔细品了品,忽然道:“你这衣裳不是你十四岁的生辰宴上穿得吗?我记得你还倒了盘顶好闻的菜在上面。”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心里想着要怎么弄死她。
吃吃站起来问道:“你是乐伎?”
我忙睁大眼睛看过去,心道,吃吃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别说,这吃货其实长得还挺好看,就是脸有点肉嘟嘟的,身段也好,穿得衣服虽然暴露,但万一吃吃喜欢呢?这吃货个子还比我高,还会弹琴。我越想越觉得不妙,得赶紧把她弄走才行。
她转过身面向吃吃答道:“非也。”
吃吃又问:“那是客?”
“不能是。”我脱口而出,她要是客,不就能相人,也能被人相了吗?
克尔泉扭头看着我:“只怕公主殿下不会请。”
吃吃紧接着道:“那便是不请自来。”
韩承灏应景地率众扶住刀柄,咔哒了一声。
克尔泉直接坐在我的桌子上,翘起二郎腿,许久盯着吃吃道:“我是来相亲的。”
这一夜没有赏月观海听涛的相对绵绵,也没有情诗交付的真心一片。
我站在船头,吹着凉风,忍无可忍道:“你再如此,本宫便瞒着父皇偷偷弄死你!”
克尔泉不再揪我的头发,胳膊搭在船舷上:“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有,你父皇没给你做新衣裳吗?你怎么还穿着那件——”
“克!尔!泉!”我阴森森盯着她:“我要把你推进海里。”
“我会游水。”
我转身就走,她没追上来,遥遥地喊:“你小时候都叫我泉泉的公主殿下!”
泉个天涯路远,从此不见面。
所有妄想吃吃的人,都别指望我会叫她的叠名。
我正小声絮叨,抬头就看见吃吃倚在窗边,眺望夜海的模样。
真是……真是……我转头对念念道:“本宫想作诗。”
念念“呵”了一声,她这种打小不习字的人,怎会明白我这种读书人的心绪?
“伊人凭栏处,清月自留歇。”我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这是蓉蓉说我做过的最好的诗了。
诵着这句,我就想起来十四岁那年生辰宴入宴之前,吃吃一个人在屋子外望月的情形,和今日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