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之花_作者:泥慕玉(9)

2018-01-08 泥慕玉

  男工的宿舍就在女工宿舍的对面,晚风把男人们夹杂着汗臭的脏话一字不落地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骚娘儿们的门是开着的,不是又找了哪个相好的吧?”

  “你管得着呢,人就是再想找男人,也轮不到你头上,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妈/的,就你这熊样。”

  “你小子说话可长心点儿,别当老子不知道你没那份心,做工的时候一个劲盯着人家看,就是看穿了,人家也不搭理你!当个便宜爹都轮不到你!”

  “嘿,你这小子!哎,不是,从那娘儿们门口走过去的那姑娘,怎么没见过,真好看。”

  “得得得,你盯着那娘儿们多久了,她好看不是咱们厂里公认的?”

  “不是,不是她,是又来一个。”

  “真的?一个都不得了,又来了一个不还得让老子看得烧坏裤裆?都让开,让老子瞅瞅看。”

  ……

  对面宿舍门口聚集的男人越来越多,兰善文恍若未闻地搬着行李艰难地向自己的宿舍走去,途中有不少下了班的女工人,看她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便好奇地上去询问了她的来历。

  得知她是新过来的医师后,热心地帮她把行李提到崭新的宿舍,笑说着“兰医师以后也常过来咱们那里坐坐”,在她满口答应下,嘻嘻笑着走开了。

  兰善文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去,提起来行李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宿舍。

  不愧是新落成的宿舍,虽只有三进,但都是砖瓦砌的,比方才那女人住的地方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她宁愿住在牛棚里。

  明明是为了赎罪过来的,结果犯人自己住的比狱卒还好,这像什么话?——她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抨击的话,就会见诸于各大报纸。

  而她的名字,到时肯定会被臭鸡蛋给丢臭。

  但那是以后了,如今……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门是虚掩着的,被她径直地推开了。

  她以为会没人的,但没想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后,她正在放行李,不知哪里来的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却穿着半耷拉下来的长褂子,打着呵欠走到她面前,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就是新来的医师?”

  “……嗯。”兰善文诚实地点头,友好地对她笑一笑,“你是?”

  “你的室友,我是昨天过来的。”女孩子打着长长的呵欠,揉揉头顶鸡窝似的头发,接过来她手里的东西,笑着和她道,“我叫李婉莳,学新闻的,姑且……算半个记者吧。”

  兰善文也端着微笑,对她道,“我叫兰善文。”

  “哎,我知道你!兰部长的女儿么。”叫李婉莳的女孩子听说,看着她叫了一声,随后笑着伸手对她道,“你爹运气不错,好赖回了家了,哪像我老头,以前是隔壁省的书记,现在么……叫牛鬼蛇神?反正就是这个叫法儿差不多,不知道哪个村里挑粪呢。”

  兰善文忧郁一笑,“没有,我爸他得了重病,可能不久就……是总理人好,求情说让他们这些得了病的人先回来的。作为交换,你看,我不是过来了么?”

  “哎,好吧,合着咱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女孩子听了,对她龇牙咧嘴地笑一笑,侧身对她道,“咱们以后就是合伙的了,这屋子,统共有三间,咱们一人一间,对了——还有医师要过来么?”

  “有的。”兰善文点头,“我们统共来了八个人,六男两女。”

  “唔,那就还得留一间。”李婉莳惋惜地说,“我本来还打算把东边那间不大通风的屋子当储物室呢。”

  叹了一声,她又问道,“对了,你吃饭了没,饿不饿?”

  “还好,中午坐车时吃了一块饼。”

  “唉,那你肯定饿坏了,等着,让我收拾收拾,我带你一块去食堂吃饭去。”

  说着,她一溜烟地往西边屋子跑去,风风火火的性子和一阵风刮的一般。

  “碰”一声,门关上了。

  兰善文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笑了笑,提起自己的行李,向她方才说得不通风的屋子走过去。

  还有一个没过来的叫吴颂竹,是她的大学同学,因为家里离得近,动身得略迟了些,但估摸着明天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