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了按方子的汤药外,后面再也没有大夫来过。
我很早就已看透了高门大户的凉薄,当初在白府就领悟得清清楚楚,我只是没有想到,在我觉得还有暖意的沈府,竟也与一般人家无异。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莫名的心疼萦笙,看着她脸上的小痘越来越多,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内心的恐惧就越来越浓。
我害怕我有一天会再也摇不醒萦笙,我甚至开始自责,为何要躲她那一个月,为何要蹉跎与她的短暂时光?
“咿……笙……”我一遍又一遍艰难地唤着她,我只想让她知道,我在等她好起来,等着她像平日里一样对我微笑,对我说话。
直到我的嗓子已经沙哑到彻底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萦笙还是在那儿昏迷地呓语着,“痒……冷……好冷……浣溪……我怕……好怕……”
我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口她的手心,在那上面写着——别怕,我在。
“痒……”
萦笙从我手中抽出了手去,想去抓挠脸上的痘子,我连忙抢先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扣在手中,移近了她的脸,轻轻chuī了chuī那些小痘痘。
若是挠破了,与毁容无异。
我虽然从未出过天花,可见过那些得过天花活下来的人,脸上好多坑坑洼洼,常有人戏谑他们,说他们是麻子脸。
若是萦笙好了,却得了这样一个名字,她会多难过?
她那般骄傲的xing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我只须想一想,就知道萦笙会如何难过。所以,我宁可chuī得腮帮酸些,也不能让她挠破了痘子,破了相。
“浣溪……浣溪……浣溪……”
又听见她在呓语,我没有去看她,我只知道她定是痒得厉害,便chuī得稍稍重了些。却不知,她其实是醒了,她虚弱地眯眼定定看着我,嘴角悄悄抿了抿,似是害怕打破这一刻的美好,她不敢多动一下,只是依着我细细给她chuī着痘子。
萦笙,快些好起来,好不好?
她这几日总是醒醒又睡睡的,眯眼昏睡的时候实在是太多,我没有多想什么,直起身子看向了她,手落在她的额头感觉一下她是否还是滚烫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奄奄一息的她,这一眼,轻而易举地牵动了我的心弦,刮得我涩涩生疼。我不禁俯身过去,在她额上轻轻地吻了一口,抚着她苍白的脸颊,心疼地凝望着她——当年大小姐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苍白,我害怕,是真的害怕。
眼泪从我眼眶中涌了出来,我不敢缩手拭去,害怕我一缩手,萦笙便会去挠脸上的痘子。我只能侧脸用手臂擦了擦眼泪,让自己不要这样胡思乱想,我告诉自己,萦笙那么坚qiáng一个姑娘,她一定,对的,是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夜又一夜过去,萦笙身子的滚烫也渐渐消退了下去,可是脸上的痘子一颗一颗都是鼓鼓的,看上去没有半点消散的意思。
大人终是用官威又bī来了大夫,大夫老远问了问萦笙qíng况,我如实写给大夫看后,大夫做了最后的结论。
“这烧是退了,只是是暂时的,指不定还会烧起来。”
大人急问道:“那笙儿可还有xing命之危?”
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个说不准呐,得了这病的,可都是阎王殿走过一圈回来的,瞧大小姐面相,该是个有福的人,老夫再开个方子,希望大小姐福大命大,闯过这个鬼门关。”
大人连忙点头道:“有劳大夫了。”说完,他看向了我,似是发现了我的消瘦,大人的眸光多了一丝心疼,“浣溪,你的身子可还捱得住?”
我重重点头,我怎会比萦笙先倒下?
大人沉沉一叹,这个家,除了我之外,真不知还有哪个人会如此尽心对待萦笙了。
“吩咐厨房,以后送给义小姐的饭菜多点好菜。”
大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这些。
我感激地福身对着大人一拜。
“好生照顾笙儿……也好生照顾你……”大人沉沉一叹,便带着大夫走了出去,候在外面的丫鬟连忙把房门关上,生怕泄露了病气出去。
当房间中又只剩下我跟萦笙,我将萦笙的掌心打开,指尖绕开了她掌心那些小痘子,轻轻写道——萦笙,你能好起来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