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話中絕望,湘菱牽起如妃雙手,不住安慰。「太妃娘娘絕不可能如此,香囊之事絕對是誤會一場。」
她從未向湘菱提過香囊是在宛琇身上,見湘菱不打自招,如玥隱隱冷了眸光。「湘菱妳並非置身其中,怎會知曉我心中所想?宛琇心有別屬,只怕盟已許誓已定,她的任xing只會將一切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湘菱聽了冷汗直流,不僅是驚覺淳太妃率xing而為,如妃一席話更點醒她,方才關心則亂,不意洩露出她早知香囊的來龍去脈。幸而觀視如妃神色,仍沉浸於悲痛當中,並未注意話中玄機,湘菱心念一轉,勸道:「娘娘若真擔心淳太妃,便應將實話說予她知。」
「實話?」
「茯苓糕是娘娘與淳太妃qíng誼的見證,湘菱想《牡丹亭》亦是。」湘菱斟酌一會兒,決定賭上一把。「淳太妃既已開誠佈公將過往搬上檯面,是否也是想向娘娘透露些事qíng?而娘娘對於淳太妃……也不該只有姐妹之qíng。」
如玥聽了整個拉下臉來,一埂酢踟壓迫感瀰漫房內。「湘菱,妳在暗示本宮什麼!」
「《牡丹亭》是qíng愛之音,一般姐妹之間,絕不會為此劇心攜弦繫。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僅是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真正qíng之所至亦不管倫常藩籬……」
「夠了!」如玥一聲怒喝,面色如飲毒鴆,她盯著湘菱臉龐注視良久,湘菱亦抬起頭來與之對望。
「妳知道妳剛才說的這些,足夠犯下死罪嗎?」如玥聲音如寒徹的冰水,清脆卻又凜冽。
「娘娘若不信任湘菱,過去便不會將與淳太妃的點點滴滴悉數告知。」
如玥聽了這話面色變得和緩,只是眼裡似乎仍有無數想法。又凝視湘菱一回後,再開口的如玥語調已然平穩。「妳說的對,《牡丹亭》在我們姐妹之間的確並不尋常,那是我和宛琇的定qíng之音。」
湘菱瞳孔倏然緊縮,如玥接下來的一番話更衝擊她數十年來的所思所想。
「我和宛琇在王府時早已看過《牡丹亭》,囿於家規每每看到〈驚夢〉一折便罷歇,當時宛琇曾經問我,為何阿瑪從不允許我們往下看,為何要說《牡丹亭》過於綺麗纏綿?」
「如妳所想,我對宛琇早有他心,於是我坐起身子,問著懵懂將入睡的她。我問她:妳真的想懂?」
湘菱恍覺自己置身在那畫面中,如玥那雙多qíng深邃的眼睛,凝視著一張惶惶不安的臉孔,那是淳太妃的臉,也是她的──
「宛琇沒有回答我,那兩片唇瓣卻像在向我邀約,鮮艷得快滴出血來,我不想見她有一絲受傷,於是低了唇含住她的唇瓣……」如玥雙唇一開一闔,丁香小舌繾綣出最濃qíng的話語,湘菱也沉醉在這如夢似幻中。「宛琇的唇很甜很甜,她微微張嘴時更加誘人……」
懂!──懂!懂!懂!鑼響四更,紫禁城彷彿一切皆在沉睡中,是場敲不醒的夢。偏偏此刻,宮苑深深裡還有燈火亮著。
「喏,這給妳。」宛琇興致勃勃地拿出一疋綢緞,眼神明亮看著眼前的人。
「娘娘三更半夜不睡,便是為了這事嗎?」木都兒除了無奈還是無奈,自從上次莫名被責罵又莫名和好後,淳太妃更變本加厲,又拿膳單煩著要她來壽康宮,絲毫不在意儲秀宮上下對她感冒至極,光連聽聞淳太妃三字都如臨瘟疫。
「本宮可是想方設法,才找到這理由能讓儲秀宮的人來我壽康宮。明明是賞賜的好事,蒙寵的人卻說起話來一副無qíng無義。」至於為什麼要挑半夜,宛琇好心qíng的略過木都兒的問題。
「娘娘若難以入眠,除了合歡花茶外木都兒也可多備其他茶葉。」木都兒只感頭痛,完全不能明白淳太妃的行徑。
這也難怪,宛琇出身金枝玉葉,從不懂得如何關懷人。她向來只知要引起他人關注,就得特立獨行,是故特意挑選這個時辰,來看木都兒不得不來又傷透腦筋的樣子。「其實本宮很想睡,只是……」
「娘娘有何差遣,木都兒定會辦妥。」面對淳太妃的木都兒早沒了風骨,連不曾在皇后娘娘面前說的應承話都流利說了出來。只因木都兒實在領教過淳太妃的手段,反正太妃娘娘鎮日無事,有大把的光陰可以虛耗;但做為儲秀宮領頭宮女的木都兒沒那空閒,一整夜在壽康宮消磨的結果,便是白日險險失神出了錯誤。如此數回,木都兒便已放棄堅持無謂的自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