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琇聽得懵然,卻是一顆心懸在將行的背影上。背轉身拋落的姿態,又令宛琇許久未有過的害怕升湧起來。「妳既然不希望重演那份心痛,現在還要這麼做?妳想聽,本宮就告訴妳,我鈕祜祿宛琇這一生,從未愛過一個人,從來也沒有!可是我在乎妳木都兒……就算妳不敢接受我,也不是我的錯!為什麼我有膽量而妳沒膽量?」
木都兒推開房門,外頭風光正好。她只是回過頭,臉龐蒼白如塑像,目光無波看向淳貴太妃。「妳不是在乎,只是因為寂寞。」
她將一地旑旎,留予了壽康宮中的哭聲。
當佟吉海看見木都兒從壽康宮走出時,他直覺的想避開,未料到木都兒一聲呼喊,阻他停下腳步。
「佟吉海,我有話要問你。」
斂去jīng明目光,佟吉海裝懵地甫低下頭,木都兒的影子已落在跟前。
「先前憑幾張彩紙,你說我是你的貴人,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淳貴太妃成了你的貴人?」木都兒眉宇凝聚怒色,語句裡早是溢出了種種憤然。「你不用再裝傻,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聽得明白!我原以為你是紫禁城中最無害的那個人,想不到不開口說話的人,才是謊言滿篇。」
「你和淳貴太妃的行徑,我一定會上書熱河告訴皇后娘娘,絕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
佟吉海早知木都兒嫉惡如仇,今日見她已將話說得明白且決然轉身,qíng急之下開口喊道:「我這麼做都是不得已的,請姑奶奶高抬貴手!」
「──你總算承認了!」木都兒轉過身,倒把佟吉海嚇了一跳。「佟吉海,我知道你一心想出宮,但將淳貴太妃牽扯其中,你不怕惹禍上身嗎?」
「淳貴太妃是我的貴人!」見木都兒質疑神色,佟吉海解釋道:「若葵被送至吉安所後,楊太醫從若葵身上找到彩紙,經他轉述,我才知道以往拾獲的那些彩紙都是淳貴太妃所裁。既然上天不願幫我,那我就要找到屬於我的一條路!」
「我明白每個人心中最重要的都是自己,但為了一己之利,便可以利用或傷害人嗎?浮世蒼生,人沒錯是要靠自己而活。但是除了靠自己之外,也總有一套黑白善惡的準則去追隨,這一個就是天,也只有天,才可以照出我們的前路。」木都兒看著佟吉海,原本的怒氣已逐漸消散,單薄的身子只襯出一股瘦弱的堅定。「今天的事我不會和皇后娘娘說,但我希望你今後不要再去找淳貴太妃。」
佟吉海不明白向來循蹈宮規的木都兒何以改變了主意,只是當他看著木都兒離去的背影,卻也沒看見有人早將一切映入眼中。
暗處裡湘菱一手轉動傘柄,層層傘骨磨過掌心沙沙有聲。幾日後,宮中逐漸盛傳佟吉海和木都兒私qíng甚薦,時有幽會之誼。
流言如火,不停。
第27章 熒惑
(三十二)
聽聞湘菱約於宮外散心,如玥總算走出永壽宮。只見湘菱拿了把紙傘坐於廊下,神qíng滿是悲戚,如玥不由得走上前去。
湘菱似未察覺,仍是一手握住傘柄一手撫傘,卻是一方面握得死緊另一方面又眷戀不已。待陰影遮住陽光,湘菱一抬頭,才驚覺如玥來到跟前,便想將傘藏於身後。
「無風無雨,湘菱怎帶把傘出門?」如玥勉強笑道,狀似無意問起。「還是這傘有何奇特之處?」
湘菱聽聞此語眼眶乍紅,如玥便知有事,挽起湘菱胳膊邊走邊談,刻意疏遠了後頭隨侍的爾荷和芊蕊。
「怎麼了?」
對於湘菱,如玥心中百般複雜,既不願見她,又渴望從她口中得知宛琇一言半語;既不相信她和宛琇的關係,又確信宛琇心中另有他人。如玥反復思索,仍是希冀木都兒才是香囊的主人,但若真是木都兒,如玥卻也不敢再往下想。
湘菱望著如玥,似乎是下了極大決心,啞著聲道:「娘娘,湘菱昨晚一夜未眠,一直想著一件事。我若說出,娘娘定會怪我,但湘菱實在不願欺瞞娘娘──」
「前幾日淳貴太妃又將傘jiāo給我,我打開傘一看,卻見裡頭有兩個繩結。」
「繩結?」
「是的,是『永結同心』……我無法收下此物。」湘菱繼續說著當日發生之事。「淳貴太妃對我qíng深義重,若是能夠,她qíng願為我撐傘隔開外界紛擾,這把傘曾經是我面對喪子之痛的慰藉,可是……」
如玥不由得望向湘菱手中的傘,傘面上的金絲猶如索命絲線,繞在心尖用力一束一縮,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