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星河烂漫,银色的光辉倾泻而下,落在两人的头顶上,在海面折she出时隐时现的泠泠波光。
乔安月对夏云这种“风花雪月”的行为不置可否,默默地吃着手上盘子里端着的什锦酱丁。
许久,她终于开口:“有话就说。”
夏云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
“被你看出来了啊……”她尴尬地挠挠头,“自你恢复之后,身边一直都有人在,我们两个之间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好好聊聊。”
“若我看不出来,便不叫乔安月了。”
海风在耳边呼啸。
“方才……你对初一说的那句,我听见了。”
“所以?”
“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夏云闷了口酒,憨憨笑出声,“当初我们赌你到底有没有感qíng……现在看来,我赌赢了。”
“冠冕之辞,出于礼节罢了。”乔安月摇摇头,“更何况,纵使我对初一有感激之qíng,那也只不过是童年时代朝夕相处而产生的特殊之qíng罢了,说明不了什么。”
夏云对此颇不认同,言语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倘若说儿时便认识,那你对我一直以来怎么连张笑脸都不赏个?”
乔安月拿什锦酱丁的手顿了一顿,微微偏头,夏云略带自嘲的侧脸在她眼底尽显。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要论认识的时间,还是她夏云先初一认识乔安月的!
“夏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乔安月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们只不过认识了两年。自你八岁那年爬我家院墙,直到……我们十岁那场变故发生,中间只不过过了两年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
“可我同初一,认识了整整十二年的时间。”乔安月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星星,似乎是在感慨着什么,“十二年的时间,足以让我待他如兄长。可即便我们qíng同手足,但他之所以费心费力地助我出逃,也不过是看在同我有八分相似的乔安日——我的胞姐身上。
我不明白,明明我和你只认识了两年的时间,非亲非故,你为何那么执着地找了我这么长时间。哪怕是现在找到了,都还不肯放手。”
乔安月观察过很多人的生活,也揣摩过许多人的心思。
在她看来,人活一世,凡出一事必有因由。
人的yù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狠心者,敢于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
初一帮她是因为乔安日,因为乔安日在生前一直以命护着她这个素未相识的胞妹,是以初一愿承其志,不负所托。
程柘帮她是因为初一,因为程柘需要初一一身的武功防身,所以施以恩惠,以拉拢人心。
可是夏云对她的执着简直是毫无根据。
若说是友qíng,不过是孩童时期的玩笑罢了,两年的记忆很容易被时间冲刷,更何况是不记事的孩子?
之前乔安月以为夏云会对她恨之入骨——毕竟凡事缘起自她,如若不是因为她,当年的伙伴也变不会被高适垣所杀,夏云也不会受断筋折脉之苦。
但夏云却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还陷入无端的自责。
夏云对她的善意简直是太过理所应当,以至于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揣摩夏云到底所图为何。
“真的啊……只有两年……”夏云被乔安月的提醒说得一愣,随即吃吃地笑出声,“竟然只有两年!
可偏偏,在我眼里,像是覆盖了我的整个人生。”
夏云懒懒地往后一靠,自然而然地靠在乔安月的肩膀上,眼底倒映着万千星光,“可能正因为年龄小吧,所以看了那一幕,登时便觉得天都要塌了,后来自己经脉寸断,日日夜夜都想着是我的错。越是想吧,这过去的事qíng就越是在眼前转悠……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一晃眼就在眼前转悠了十二年。”
她自嘲地一笑,“现在想想,都觉得是昨天发生的事qíng。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少年无知,觉得天地万物只是眼前这一方土地,于是只要稍作崩塌,便觉得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乔安月无言以对。
她没料到夏云竟然是这么想的。
“我懂。”乔安月闭上眼睛,“我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