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都跟着忙前忙后——这一时间,好似那些南北乱七八糟的纷争都已经和他们毫无瓜葛了一般,赫连秋不提, 沈公泽不说,就连夏云也沉下xing子来一门心思地收拾出一间空屋子给两个新人做新房。
大婚的这一日,仿佛小孩子从大人手中偷出来的糖果一般——于大局无伤大雅,但却让所有人都暂时能够喘息一口气。
毕竟这几年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纠结与自己的过往而茫茫不可终日, 如今好不容易身边的朋友盼来了一个好日子,谁都不想去破坏这一份难得的美好。
清晨,雄jī刚刚破晓,紧锣旗鼓的准备就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初一刚进沉渊阁之时就被沉渊阁的人缠住非要比划几招,半天都见不着一个人影。
程柘只好老早就把袁冲叫到跟前来指示新任“小厮”替他忙前忙后跑来跑去的——浑然没有自己在任用未来君主的自觉。
相比起倒霉哥哥,袁华显然就幸运很多。
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待嫁闺房”里,她正和夏云乔安月两个人替新娘子梳妆打扮。
铜镜里的女子正身着一件深青中衣,由于体质寒冷,不得不暂时罩了一件狐白的皮裘。
乔安月把赫连秋的身子掰到自己对面,轻轻抬起赫连秋的下巴,示意袁华把那盒海棠花色的胭脂拿过来。
伸手轻挑起一抹,仔细均匀地擦在赫连秋双颊,红粉扑在脸上很快便掩盖住那层苍白的病态,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要好上不少。
“石黛。”
乔安月朝夏云使了个神色,夏云忙不迭地把桌上的眉笔蘸上麻油做的烟熏画眉墨,小心翼翼地捧到乔安月面前。
赫连秋的眉形特别适合纤巧细长的长眉,眉笔顺着细细的眉毛一点点地涂到两边,把江南女子的温婉刻画得淋漓jīng致。
夏云打开一款白瓷小瓶,海棠花的香味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
上好的胭脂拧出的汁,配上拂晓时期海棠花的花露,在由丁香、藿香两种香料的香酒里蒸煮而成。
屋子里一片香气蕴藉。
乔安月拿起一根极细的簪子,挑出一点红,仔细地抹在赫连秋的唇上。
朱唇一点桃花殷。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之后,乔安月把铜镜挪到赫连秋面前——她几乎认不出来里面的自己。
赫连秋的妆容一向都是素淡的,尽管现在的妆容不算浓烈,但也确实和寻常习惯的风格不同。
惊艳。
赫连秋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冷不丁窜出这么一个词。
“手艺不错啊,月儿。”夏云张了张嘴,赫连秋的底子本来就好,只是脸上的血色少了一些,如今被乔安月这一顿收拾,登时便吸引住了夏云的目光。
对美好的事物理应抱着纯粹的欣赏。
夏云偷偷吸了吸鼻子,满鼻腔的脂粉香气,即便是平日里粗糙惯了的她也不免动了几分臭美的心思。
她把灼热的目光抛向乔安月。
——既然是大婚,她们这些观礼的客人自认也是要尽到礼数的。
乔安月按下心中的窃喜,眯起眼睛,嘴角死死绷着不让它泄露任何一丝qíng绪,冲夏云抬了抬眉,“把胭脂膏给我。”
客人的妆容要足够jīng致,得体,但也不能喧宾得主。
如果说赫连秋的皮肤是极致的“白”,那么夏云便是绝对的“黑”——被太阳晒出的肤色像极了秋天将熟未熟的小麦色,轮廓反而因此显得更加立体。
长发被红绳绑了个极简的发型,浅勾眉,着淡妆,勃勃的英气由内而外地蓬发出来。
“……满意吗?”
乔安月伸出手,指腹仔细地擦拭着夏云唇上的红色,声音略低,突然问道。
被乔安月突然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又怕蹦起来会让唇色抹得不均匀,夏云僵硬地坐在原位,细细麻麻的痒顺着乔安月的指腹钻进嘴中,及至五脏六腑。
“……你……你为什么不像对赫连那样用簪子……”
夏云gān巴巴地问着,恨不得把那发痒的唇给狠狠咬下来。
“好了,换你帮我。”乔安月却像没听到一样,收回自己的手,一股脑儿把那些胭脂唇膏塞到夏云怀里。
袁华默默挪开几寸距离,朝赫连秋的方向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