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世上太少人明白这项道理。兰贞,妳能明白吗?」
她怎能明白这样的严妍?当兰贞再度入宫,已是严妍病qíng并发,兰贞气势凌厉的踏入大妃殿,昂然说道:「于礼法而言,生病的尚宫不能再留于宫中,请大妃娘娘恩准严尚宫出宫。」
「这事又与妳何关!」尹然沉声怒道。
「我想将严尚宫接出宫。」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大妃,已是一掌拍在几上!「郑兰贞!」
「这么多年妳将严妍留在宫中,到底得到了什么?就连她现已至此,妳也不愿放过吗?」
握拳的手发颤着,尹然默然不语,只剩兰贞怒然对视。
「死,她也只能死在宫中──」尹然冷冷的眼神一扫。「妳不是说,我疯了吗?」
兰贞气结,却又听尹然说道:
「她想看妳,去见她一面吧。」
严妍处所早被移至偏殿,尹然已毫不隐藏对严妍的偏爱。身为掌握全朝\鲜的幕后君王,能为所yù为,又何须再掩盖什么?
「她既能为所yù为,我就不信她医不得妳。」隔着帘幕,兰贞不知为谁气红了双眼。
「神仙怎能救无命人?」帘幕后传来的声音倦懒,不多时,才又听得严妍轻启道:「妳又和她闹了?」
「从年少时,我早和她不对盘。」
「妳和她不对盘的事也只有一件。」严妍轻咳数声,半撑起身子,用手指沾了沾前方铜盘。
兰贞一急,顾不得礼仪掀开帘幕,握上严妍的手。「妳还服寒食散?」
「如今已是以鸩止渴……」严妍轻笑,微声道:「命如残烛。」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已是母仪天下,何能有半步差池。」
「弒君垂帘,她哪些行为不是逆行倒施?这不过是妳的借口。」
严妍未有言语,用另只手沾上粉末,就近唇畔。兰贞原想阻止,却只怔怔看着严妍服下寒食散。严妍脸色了无生气,纵然阻止得了一次,也正如严妍所说,神仙难救无命人,更难救一心寻死的人。
寒食散服食片刻后,严妍神qíng微微恍惚,兰贞轻俯在耳畔,流着泪说道:「严妍,可将妳心中所思告诉我?」
第88章 九重宮闕13
尾声严妍
「那年夏日的雨下得很大。」
「我看着她冒雨而来,心生担忧,便为她拭gān发丝。她怕雷鸣,我用手为她捂住双耳,我说,那是命中的劫难……」
在她心尖的最美景致,从来是最坏的天气最yīn鸷的雷雨。是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穿阡越陌走来,在昏昏大雨中这道闪电却清晰的贯穿心扉。
「有什么事非急着来见?」她为尹然擦拭青丝,掩饰着因担心而发颤的指尖。
前方听得尹然淡淡的回答:「方才说了。」
「那不成理由。」见尹然抬正了眼,她却垂下目光。「算了,等会儿雨停了就回去。」
忽地天际划过一记闷雷,感到对面的人身子剧颤,便拿起毛巾捂住尹然双耳。
她的唇低低叹了声:
──妳是我命中的劫难。
闪电照彻房内,眼前那张脸又褪去血色,露出一种凄凉而绝美的姿态。忽地,尹然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如闪电窜着纵雨直闯进心扉。
她的手明明还触摸\到尹然的颤抖,那双眸子却如不移的盘石要深刻嵌入她的眼底。
「我很害怕。」
她怔怔看着尹然犹带水泽的唇\瓣吐出如此怯弱的一句话。
窗外雷雨,仍轰隆不辍。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不知从何时开始,严妍唯一的心愿是出家修行,青灯古佛了却此生,不再有世俗所套上的框架,也不再有人qíng的羁绊。她欣羡出身官宦之家仍选择成为艺伎的huáng真伊,于是她看见刚成为伎生在街上顾盼自若的兰贞时,便起了拜访之心,一生冷qíng的她怕是做不成周旋于诸多男子之间的伎生,与其为友多少能填补心中缺憾。
她向来喜欢兰贞的任xing,能够坦dàng的表达爱憎,甚至连yīn狠毒辣的方面也一并喜欢上。她尽量宠着兰贞,纵然知道有些事qíng多么不堪,她仍宠溺着另一个自己。
继母知道她深谙佛偈、与伎生来往时,曾私下批评离经叛道,她仍是得空便往伎生院跑,直到见着尹然,竟莫名的想起那句「离经叛道」。她怎看不出来尹然是个多危险的人?这么个对权势渴望的人,怎会有心?纵是心机算计再深,却没料到尹然想进严府,竟是为她而来,竟在每个时刻显得如此专注且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