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任由元秀给自己搓着身子,穿起了衣衫,这时通福从门外传进来,通福说,空桐公子来了,还带着个身高大约和元秀差不多的人。
元秀这便急急地帮着子桑擦净身子,穿上衣衫。
面上还顶着一团水气, 子桑就赶紧出来见空桐,她还有好多事儿没有问清楚空桐呢,就怕空桐转身又是那般走了。
走到房门,迎面就冰冷的风,一下子刮上脸盘,她禁不住寒意,混身震了震。
空桐似乎并不喜进屋,总也站在院子中央等着她走过去,子桑踩着小步,快快儿地移前,垂手站立,低头敬了声,公叔。
空桐也只嗯了声,他说,你要记住,这个人以后便是你的近侍了。
哪个主人会不记得自己的近侍呢?
子桑抬眼看着空桐身旁的人,她的穿着打扮与空桐另一身侧的盖娄很是相像,只是没得盖娄那般高壮,而容也清秀许多,一身黑色的锦衣,头上系着一条黑色的末带,顶上只一方墨黑色的小竹冠。
因着个子矮些,子桑微是仰着头,那人便稍稍低着头,眼睛动也不动地盯住她。
那种定定的眼神和空桐的不一样,没有那种深意和寒意,只是过于静谧清澈,反而生出许多的冷漠,也并不让人感到舒服。
空桐对那人说,这以后便是你要会候的人。
那人便将头再低了低,眼睑也垂下去,不再盯着子桑,嘴唇轻轻开合,吐出来主人二字。
空桐又说,不对,你以后要称呼她为世子。
于是那人才再改口,说世子。
子桑说,公叔,伯良才是世子。
她的公叔,总不能也记错了,她本是女子,是不能称作世子的,子桑很是焦灼,怎的,个个都要把她当成伯良么。
娘亲才总怔怔儿地发着呆,突然叫她一声伯良。
起先时,子桑想着,娘亲太想像哥哥了,后来她便有些难过,娘亲怎的总也想着哥哥。
现在连空桐也要把她与哥哥弄混。
空桐笑了笑,他说,以后,你就是伯良。
子桑一时骇然,怎么的,她就是伯良了,她赶紧摇头,她说,我是子桑啊,公叔。
空桐蹲下身子来,视线与她齐平,他说,你想娘亲吗?
子桑当然狠命地点头,她怎能不想娘亲呢,哪怕娘亲有时候总也糊涂,哪怕娘亲整日里都只是念经叹气,那也是她日夜相依了十年的娘亲。
空桐便说,你公父在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里你是伯良,游戏结束后,公父就会把娘亲接来和你一起住在府里头了。
原来还有这般耍戏的,可子桑还是摇头,她说,公叔,我不玩,我想现在回山上去。
她也不想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乐的了,她只想赶紧回到山上,回到娘亲那里,虽不曾遇见什么吓人的东西,可她也没觉得这侯府深院里有什么好的。
空桐气色就没那么好了,音色也更加qiáng硬几分,他说,如果不这般,你即使回到山上也见不到娘亲的。
可是娘亲会去哪里呢,子桑这便有些怕了,她说,娘亲会在山上等我的。
空桐笑,他说,你不听话,娘亲便会去到别的地方,你就再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了。
子桑嘴巴一时就有些扁下来,她说,公叔,你们不要把娘亲藏起来,我和公父玩游戏,我是伯良。
大家都说她像伯良,没想到,说着说着,她就真成了伯良了,子桑一眨眼睛,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她想,这个泪珠儿,是为叫子桑的自己掉的。
她说,以后我就是伯良,是世子了。
空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同时说,世子,是王侯之子,是不会哭的。
子桑便只好收了泪,憋得直打嗝。
空桐又看一眼旁边的人,又对子桑说,她还没有名字,你给她娶个名字吧。
那人这会便又抬起眼皮,看着子桑。
不是说,生下来就会有名字的么,子桑一时不解,看着那人的眼睛,又望望空桐,有些不知所措。
空桐说,你取一个自己能记得住的名字。
以往主持也给新来的僧尼想名字的,可院里的僧尼的法号都是极容易娶的,翻一翻书页,里边挑个字,再按着排行的辈份,凑起来就有了。
子桑从未想过,也有轮到自己给别人取名字的时候,脑瓜子一时长串长串地往外蹦经文。
可怎么叫都似乎不合适,再待空桐问她时,她只好摸了摸脑袋,她说,那叫南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