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那副狠劲就又上来了,bī着要妈妈把这带有名的医生都找来试,只要是能起死回生的药,花多少银子都要试。
这些都是银子,你的钱都用在养阿洵身上了,哪还有闲钱。
合欢一时便掀了阁上几张热闹的酒桌:“你要么杀了我,与她同死,要么,便救她,这银子,只要我活着,便总能还你的,再不济,委身与人做妾你也是有得赚的。”
如此,便真是花了好大一笔银子,请了好些医者前来见闻,用上了各种好药。
妾本贱命,知世间金山银山,荣华富贵,向来是万万人之求,得遇阿洵殊难,方知即有摇钱一株,也难比心中qíng意半量重。
原合欢是不信什么神佛的,不过那些日子,她却是日日稀粥素食,青城几间小庙里的油灯添了再添。
她说,我这人,从来不喜求什么的,菩萨,你总得听我一回求罢,若不能如愿,我也只能陪着合欢一起去huáng泉了。
她说,菩萨,也不是我怕去huáng泉。
怕只怕,我一个红尘中人,不配与她那般素净之人同条道罢。
阿洵是要上天的,我应当入无间罚处的人,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怕的,不是死,是不能再首。
第45章 我执大世
灯油总算是没白添,合欢后来总在心里想,或许,还是添得不够多,所以佛把阿洵一双眼睛里的明澈拿去了。
“合欢,怎么不点灯呢。”
阿洵醒来的时候,外边风雪已停了好些日子,露出一片苍凉的日光,屋里亮着呢。
合欢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医者说的,能醒来即大福,或忘人,忘事,或有甚其它问题也不定晓得是什么的意思。
“点什么灯啊,有我在的地方,都光灿灿的,你记得我的模样就好。”
怎么就这样了呢。
我每日穿着这般好看,就是等你醒来一眼看见我,还是一如往时的模样啊。
于是后来,合欢就变得像个丫鬟一样,起得比阿洵早,比所有姑娘都早,打水每日给阿洵洗漱。
她去街头买红薯,逗着阿洵。
还是拉着阿洵陪她喝酒,然后有日一时多喝了几杯,就醉了:“看不见我貌美如花没关系,正好,也不用看这世间光怪与陆离。”
阿洵也喝了些酒,话多了些,她说:“我也不敢再与你走了,原想着给你洗衣做饭,种田侍花的。”
这副模样,不管是去了哪里,都只会负累于你罢,于是阿洵也不再数她那些不值一提的工钱了。
风渡楼里至少还有合欢,合欢总还是原来那个合欢就好。
可合欢还是变了。
阿洵拎着包儿,左冲右撞地,想要从那门里挤开一条fèng儿出去,子桑与谷米都为她这股执拗感到害怕。
柳妈妈一桩桩与阿洵把往日那些阿洵不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后,阿洵便像一匹被shòu夹夹住了的鹿儿般,惶恐又恼恨。
挤不开门,阿洵掩着一张面趴在妆台上,泣涕不已。
我只会置气,只知道置气,眼瞎,心眼也瞎,可合欢怎么能这样呢,总也一意孤行。
我阿洵,何德何能,欠得起你合欢这么大笔账。
柳妈妈说:“所以你走了这算什么事呢。”
柳妈妈是个实在人,她说,合欢没说让你走,我也不好意思白白地用那账面上的银子。
不过这银子,到底没用到多久。
不几日李府来了人,楼里边又传得很开,子桑往来里边走动,便听得些风声。
“合欢真是厉害,李府来退银子了。”
“可不,她那xing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没她怕的事儿。”
“也不是,要说她要真有什么怕的事儿,必然是出在阿洵身上的。”
吵闹了几天后,合欢姑娘就回来了,是走着回来的,柳妈妈本来出去打算好好将人迎进来的。
只一打照面便哼着气又扭头走了。
子桑刚喂完大雪,也跑去看,本来脸上笑得好好的,想与合欢提回长州的事qíng,看能不能拿些工钱上路。
可一见了合欢,她也噎着,笑容就慢慢敛了起来,舌头像打了个结似的:“合……合欢姑娘。”
“嗯?怎么就结巴了。”合欢姑娘弯下身子,拿手指勾了勾子桑的小鼻梁,咧嘴一笑,眼睛仍是明媚得很,可脸上一道血红的疤却刺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