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谁啊?李烟罗奇怪地看着桌面上刚刚弹到她头而落下的小纸团,展开一瞧,她因认真思考题目而下意识微微嘟起的小嘴巴立刻翘成了右置九十度的上弦月模样,她听话地按照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的“向右看”,侧过头去就看到顾慕羽在窗外冲她笑,嘴上还做着口型“怎么还没有放学啊”,她望了眼讲台上仍在滔滔不绝的国语课老师,冲着顾慕羽无奈地摊了摊手,回复着口型“先生还在兴头上”,顾慕羽耸耸肩,指了指身后,便落坐在了小花台上静静等着她。
虽然只隔了个教室的距离,李烟罗没有特意偏过眼去看都能感觉得她的阿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阿姐此刻会在想什么呢?我的坐姿对不对?我拿笔的样子会很难看吗?我沉思的样子会很滑稽吗?国语课的期末考试她虽然得了个高分,但仍然有些题目答得不好,本来就因题目而苦恼的她此刻更是心乱如麻,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先生合上讲义,说了句放学,李烟罗一个箭步就冲出了教室,旋风一样从她那正准备走下讲台的国语课先生旁边刮过,把人惊得以为出现了幻觉,不过班上的同学倒是见怪不怪,一看李烟罗这个样子,就知道顾慕羽又来找她了,他们真不明白这两人又不是亲姐妹,怎么感qíng那样好。
“怎么跑这样快?”李烟罗像只小蝴蝶一样扑进顾慕羽的怀中,顾慕羽趁势接住了人,用手抓了抓她在风中凌乱的小碎发,“雪地这样滑,不怕摔跤吗?”
“不会啊,学堂里每天都有工人扫雪,我是沿着他们扫过的痕迹跑过来的。”李烟罗喘了口气,仰起头甜甜地说。
冬天的衣物确实有些笨重,而且她体质一点儿都不耐寒,所以穿得格外多了一些,好在她一向都很瘦,就算穿得多也一点儿都不显得臃肿。
“这就放假了是吧?”顾慕羽习惯xing地捏捏李烟罗的脸蛋,她刚刚进入雪地里,脸上还残存着室内的温度,暖呼呼的,就像一块烤白薯。
“嗯,阿姐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还没有放假吗?”李烟罗前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她说这次期末考试结束后好像要留校几日,因为年终那几天会有教育署的官员来视察那所江城最好的女子高中。
“不知道怎么了,学校又把我们给放了,说是让我们好好待在家里。”顾慕羽道听途说来一个消息,但是她不敢确定,“我听人说最近好像又有大行动,所有的官员都去开会了,教育署的人虽然够不上边,但也被要求去开会。”
李烟罗起了好奇:“都快过年了,还会有什么事qíng做呀?”
“我担心,还是和□□有关的事。”顾慕羽在学堂念书,免不了会从报纸、书刊中接触到这样的东西,更何况这两年的北伐战争开展的如此轰轰烈烈,□□在江城的势力也曾一度壮大,尽管去年夏天国民政府公然屠杀□□人,把这场革命bī上绝路,可是那些已经接触过马克思主义的学生仍然在暗中支持□□。顾慕羽倒不像有些学生那样激进,她之前偶尔读过几本苏共和□□的文集,那里面的东西虽然是很好,很吸引人,但是她认为就中国目前的局势他们想成就的局面还远远实现不了,她甚至觉得那些人有丝丝夸张,因为她毕竟还是出身于国民党高层的家庭,她并没有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糟糕,至少她还有她的爸爸和小烟罗,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别提多有滋味了。
“哦,这样啊,也好,咱们可以多点时间一块玩了。”李烟罗对这些事qíng也不是特别在意,他们整天喊打喊杀的,自己的日子还是照样过,面上说得好听,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什么?
“是啊,那咱们回家吧。”前阵子忙着备考,两个人都很久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说话了,现在终于放了假,顾慕羽已经在脑海中计划一系列她们俩喜欢做的事qíng了。
雪地还不是特别深,两人习惯xing地挽着手走到学堂门口,出去的人也多,但只有她们留下的脚印是那般的亲密无间,一直都紧紧挨着,没有半丝分离。
学堂门口福生已经在轿车旁等着他家的两位小姐了,远远瞧见两人走出来,立即迎了过去,“慕羽小姐,烟罗小姐,咱们回去吧,车子已经备好了。”
放学这会儿还是晡时,冬日里的太阳此刻还挂在空中,懒洋洋地俯视着大地万物。李烟罗瞧了瞧这日光下积了雪的街道,想起“雪晴和风千家满,云放天光万里开”这句诗,不由得起了兴致,想同顾慕羽在这“雪霁风温”中闲逛一番,方才不负这白茫茫的一片祥瑞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