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海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后四皇子才问,“怎么忽然走神了?”
林家好歹也曾是公侯门第,他不信这位表姑父会是没见过世面的主儿:玻璃这东西虽然来钱,但用得起的人就那么多,这玩意儿也不用经常更换,赚钱怎么快得过盐商?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垄断的生意最好赚。
林海闻言回神,随便找了点托词,“正琢磨衙门里的事儿。”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样样有章可循,但终归有些头疼。”
四皇子直接来了个“我懂”的表qíng,“半路接手,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话里有话啊……林海正色道:“殿下有何教我?”
“瞧着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几位老大人可不就按捺不住,想着借此翻身了吗。”四皇子摇头笑道,“我听说那几位似乎又打算在金陵知府那里做点文章。”
金陵知府还是贾雨村。
他去年整整一年都不大顺,一直让御史参,好在……朝中有人好做官,王子腾力保,还有薛家时不时资助一二,打点关系,贾雨村便这么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不过那些小辫子依旧是小辫子,当时没正经追究不代表以后也不秋后算账。
另外,贾雨村起复还有林海那封引荐信的功劳——虽然林海穿来之后,尽力避免与贾雨村往来,但因为这次推荐,贾雨村若是定罪,林海多少会受点牵连,主要是名声上的牵连。
打个比方,某位官员因为贪污受贿而丢官下狱,不会对当年曾经欣赏过他的大人们有太大影响,但处置不好,还是挺恶心人的:会被怀疑眼光有问题。
四皇子此番提醒便是这个意思:父皇、二伯、他还有九弟,都很看好林大人,自然不希望此人一个不小心着了小人的道。
林海却一点也不担心:费尽心力找他的把柄,这都多久了,还是只能拿贾雨村做文章。
大约是林海的不以为然太溢于言表,四皇子当即劝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贾雨村在去年年底允了一件事,便替他主子收了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要不是了不得的把柄落在王子腾手里,不得不花大价钱卖命;那就是想花银子谋个好差事。
想想林家也是公侯门第,数代单传——就是说没有同辈的兄弟分家产,再加上林海在盐政任上待了十多年,才有这一百多万的家产……能一口气花掉二十万银子买官,那得是买个什么样的官啊……当然,六部尚书肯定值二十万两,但这是花钱能上的位置吗?林海心中一动,“难不成是打盐政的主意?”
四皇子颔首道:“正是如此,不然哪里舍得。”他不卖关子,痛快解释个彻底,“我听二伯那边的意思,从南边传回来的消息就是说有王大人保驾护航,更有上一任巡盐御史推荐,最起码能保证个副职。”
林海一听,脑子里就嗡了一下:他才离开扬州多久,贾雨村借着他的名头生事,居然都没人提醒他一下?!
固然老甄正在进京述职的路上,但连写封信就做不到吗?他不至于怒极反笑,还算沉得住气,“难怪。”
话说林海动了真火是什么表现?就是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一点。
这么一点细微变化却瞒不过“明察秋毫”的四皇子:天生体弱,却能倍得父母疼爱,他可不是一般地会看眼色会来事儿。
他跟他二伯不一样,跟林海的jiāoqíng一般,话说多了容易jiāo浅言深,他便没相劝,继续道,“继任巡盐御史这才在扬州待了多久,”内内外外的关系都没闹清,“贾雨村此事做得并不嚣张,横竖在江南知道这消息……就是他能帮着在盐政上谋个肥缺,知qíng人不多。”说着,四皇子自己也笑了,“因为拿得起这笔银子的也不多。不过你那位继任本事怎么样另说,但忠心却是没说的。他不知道贾雨村背后有几位人物,也颇有自知之明,无力阻拦但密折向父皇上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林海点了点头,由衷道,“圣上圣明。”
四皇子特地挑了义忠王妃的产业,话里话外还反复提及他二伯……林海又道:“多谢,殿下和王爷。”
四皇子笑了,“我就一跑腿的动嘴的,本来二伯想亲自跟您说的,可惜今儿上午二伯就让父皇留下了,都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出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