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然後苦苦得开口,给他看我紧紧握著的手,说:“你骗我,你看,迁儿在这里,我娶了他,他便永远不会离了我。”然後我握著新娘冰凉的手指,挑开新娘的红纱,笑著跟小东西说:“不信你看……”话未说完,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
原来不是他,真不是他。这一天下来,浑浑噩噩,不知忘记了多少次这件事实,分不清梦境梦醒,辨不明是是非非。先前在高台之上也是如此,喜形於色的听所有人的祝福,看一片红色喜庆铺天盖地,就以为自己终於能够幸福,是啊,这毕竟是自己曾经期盼过多少日夜的日子,以为可以在这一天,拉他的手,看万山红遍,却忘了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如果有梦,为什麽要醒,几人能解醒时的肝肠寸断。既然给了我梦想,为什麽让我自己亲手毁去,为什麽要在末日时还给我一场不明真假,欣喜如狂的美好梦境。
世上最痛之事不外乎梦醒。
我从未想过自己终究走上了这样的路,娶一个贤慧的女子,不能相爱,却能相守。
平淡也许是剥夺了梦想的残酷现实,也许是神另一种方式的赐福。面对命运,凡人从来都只有虔诚且感恩的接受。
我苦笑的看著那面如薄纸的新娘,我早就丧失了哭的资格,我轻轻的向她道歉说:“你等我,我去找他,只要找到他,我就回来。”
“你放心,既然娶了你,便不会负你。”
我施展身法,掠过重重宫墙,曾几何时,也曾怀抱著他,飞檐走壁。我找了很久,後来连累都忘记了,只记得夜色如水,後来索xing放弃了明烛煌煌的繁华之地,专走他爱之乐之的僻静之所。
夜色如水,如水夜色,他睡在夜色之中,头枕断壁衰糙。
走遍繁华,心怀绝望,却在回眸的瞬间看到了他。
眼泪凝成珠玉。
锦瑟断成华年。
只愿这一刻便是永恒。
[帝王]
我抱著他回了寝宫。
他脸红红的,明豔不可方物。
吐气如兰,吐气如兰。
如果能够醉死在这吐息里……
把他放在chuáng榻上,为他散下一头青丝,为他解去累赘衣物,心跳如鼓。只是不能说,不敢说,不愿说。这也许从来就是他与我的默契,不说便能长久,不说就可永恒。
他难得乖顺的任我摆布,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空气中轻轻颤抖,像阳光透过蝴蝶的翼,在脸上投下淡淡的yīn影。我缩回了手,看了一眼他,再看了一眼,然後叹息著推门就走,结果他在身後叫我,他叫我不要走。
本该是多麽美好的一瞬。
如果是梦,也未免太过美好。我听到自己每一根毛发都在哭泣中歌唱,但是我也知道我不能信,我想应该是我听错了,所以我问,尝试著小心翼翼的隐藏我所有的喜悦和希冀,我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他点头,他真的点头了,我想可能是我眼花了,若是错觉,只盼望能够眼花耳鸣一辈子。
我不敢相信,依然不敢信,这是qíng有可原的吧?想了无数个日出日落,chūn去冬来的美梦,在意想不到的瞬间突然出现,我如何感信,所以我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验证,准备好了所有失望的眼泪和纵qíng肆意的笑声。
我问他:“你在开玩笑吗?你的恨呢?”
只祈求一个答复,只求他开口能说一句:“我愿意尝试原谅你。”然後我就可以纵qíng的开始笑,可以在子夜里载歌载舞的跳,像一个傻瓜一样毫不犹豫的给他看我流淌的眼泪,喜极而泣,如果他愿意说,那麽滚他的什麽恨什麽怨,如果千辛万苦就可以等到花开,谁还有心qíng去怪花神姗姗来迟?
你可试过绝望中的希望,忧心如焚,心跳如鼓。那时怎样的煎熬,饱经磨难,依然舍弃不了期待。
那麽就让我期待最後一次可好,然後我就可以尽qíng的嘲笑自己异想天开的所有愚蠢——他笑著对我说:“我没有恨你。”
我悲哀的合上眼睛,只觉得全身无力。合上眼睛,让温暖的烛光照著我的脸,或许它能给我一点残留的温存,心都不愿意在胸腔里继续跳动和舒张,人类会期待真是一件苦恼的事qíng。特别是,无望的期待。
我尝试著在脸上装出一份释然,来表示我没有上当,我没有伤心,我不想哭。但我想,也许我装得很失败,一脸泫然yù泣。所以他伸出手拉著我的袖子,认真的看著我,笑著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