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不能再退,再退,要恨的就该是自己了。
叶凝光听他讲完,好像眼前便是血池刑场,年轻的脸上怒意动摇:“……颜氏一族义事,我之前有所耳闻,没想到竟如此……”
他顿住,忽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易大哥!”
易落一愣,低头,只见院中廊下一条孤影,叶凝海正仰头望来,他神qíng安静,眼中是纯净如海的月光。
易落脑中空了,下个字都叫不出声。
叶凝海伫立片刻,仿佛只见到灰尘落物,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易落胸口骤紧:“凝海——”
那人没再抬头,几步转回房中去了。
☆、寸糙自知荣(1)
易落一阵风似的追出去。
房中一盏明灯,悠悠dàngdàng,叶凝海走到chuáng边,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及回身,便被人一把捉住了手腕:“凝海——”
“啊?”叶凝海抬头,“怎么?”
他眼中是纯粹的好奇,易落怔住,慢慢松开了手:“你……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叶凝海微微挑眉,“我是想偷听来着,可你们发现的太快——哦哦”他眯起眼睛,“喔……难道有什么我听不得?”
易落眉头一皱:“没有。”
“那你慌什么,”见他脸色越来越沉,叶凝海连忙住口,“好好,我不问还不行么?”他打了个呵欠,gān脆往chuáng上一倒,“你还去么?我这回保证不偷听。”
易落站了半晌,解下腰间骨笔,叹了口气:
“不去了,明天再说。”
叶凝海看着他又摘了冠链,摆在桌上:“我们住一间?”
“凝光和南军爷本是两间,让了一间出来——近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四处客满,”易落不看他,却把那冠链又拿了起来,“你不乐意,我去让凝光过来。”
“哈哈,你闹什么别扭?”叶凝海乐呵呵翻到一侧,直挺挺趴在chuáng上,“你看,我又喘不上气来了,你给过来我看看。”
“别装。”
灭了最后那一盏灯,房中只余清静黑暗。
叶凝海一沾枕头,睡意铺天盖地,被几个梦浅浅压过,隐约察觉被下窸窣,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温热的手指,若即若离,小心翼翼的,与其说是握住,不如说只是轻轻碰着。
他睁眼,易落没料到他会醒来,顿时错愕。
叶凝海又闭上眼睛:“阿落。”
易落压低声音:“我在诊脉。”
“我没问你在gān什么,”叶凝海心中暗笑,先握住了他的手,“……不用诊脉,我好好的。”
易落怔忡许久,深深吸一口气,手臂微微一动,把那人拉近了些。
总是这样,他才总舍不得走。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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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醒,时近中午。
太阳好像被一层赭雾蒙住,中天里若隐若现。
叶凝海在后院里左顾右盼,没见一个熟人——也对,也就是他能肆无忌惮睡到这个时候,要不是饿醒了,恐怕还爬不起来。
客栈左右人声嘈杂,空气里有飘渺的饭香味,这里却空dàngdàng的。
他正想着,就听角落里隐约传出声音,奶声奶气,像是个小姑娘:
“还差一点,就一点了……”
他抬眼望去,只见院中一棵高树,底下站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头上顶着个小姑娘,正在树底下摇摇晃晃。
小姑娘手里一只长竹竿,啪嗒啪嗒敲着树gān,嘴里仍喊:“再高点儿——”
初夏时节,树冠已然郁郁葱葱,叶凝海好奇踱步过去,看清了枝叶间一点暗青,像个娃娃,又像个布袋。
竹竿敲敲打打,离东西足一尺有余,叶凝海退了几步,微微提气,足根一顿,浮萍一般飘摇而起。
眼前掠过一个人影,小姑娘惊呼一声,那中年人稳不住步子,忙将她放了下来,叶凝海一手摘下那东西,轻盈落地,仔细看看,是个做工粗糙的娃娃,随手抛给女孩:“是要这个?”
小姑娘兴高采烈接了过去,男人累得满头大汗,按着姑娘的脑袋,连连道谢:“小丫头不懂事,给大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