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光一迟疑,点了点头。
叶凝海展颜一笑,顿足而上,剑花一抖,是叶家问水诀的起手剑法。
他虽体弱,武功却从未落下,平素了无杂事,把心法参详过无数遍,招式不偏不倚,几近完美无缺。
知己知彼,凝光滑步避过,揉身变式,金光刺如疾电,对方从容格开,腾身而起,转剑衣袂飞舞。
一边是矫健如龙,一边是翩若惊鸿,如此一来二去,二人的足迹在道路中央绕开一个大圈,四脚拂尘,金花击叠,锋镝铿锵不绝,转眼竟已近十招有余,却依然旗鼓相当。
叶凝海双眸一凛:“凝光,几成功力?”
凝光又被他看破,目光闪烁:“……六成。”
迎风回làng,叶凝海折身而退,胸口气息略有滞涩,微一皱眉。
不急。他不动声色吸了口气,敛气入海,向上布施剑意,向下转运周天,以护心脉。
“六成,你以为能赢得了?”
凝光惊疑,现下在他眼里,兄长的武功就像一潭幽水,看得是浅浅池底,可等落脚下去才发现,这水深得足以溺死别人。
叶凝海面无表qíng,凝光不禁垂眼,若再退让,他一定要发火了。
他握紧剑柄,一咬牙,抬起头来:
“好,十成……大哥,凝光得罪了。”
叶凝海弯起嘴角:“这就对了。”
雷声远在天边,dàng月溪水涟漪重影,雨水终是等不及,密密绵绵从天而降。
尘土滚成浊珠洗净空气,叶凝海眼中只剩剑光,他几乎多半的剑招都被压制,再完美的招式,也不及凝光实战有余。
十成十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五六个来回便落了下风,凝光风发提气,轻剑敛意,重剑乘胜追击,玄铁jīng钢虎虎携风,流霞生火。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叶凝海忽然蹙眉,剑势一乱,抬手压住胸口。
凝光心一沉:“哥!”
他要收剑,叶凝海忽又抬头,目光狡黠一晃,一剑刺出,直挑凝光前襟。
凝光大惊失色,qíng急之下脚步急变,箭一般疾速退开:“大哥!”
一击不成,叶凝海眼中一丝沮丧:“怎么了?”
凝光惊魂未定,恼火道:“你这是使诈!”
“这个……嗯,弟弟要上战场,哥哥是想临时教你一招,”叶凝海习惯了跟人装病,被弟弟一声训斥,有点自惭形秽,笑呵呵敷衍过去,“这叫兵不厌诈——”
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顿住。
身体里那股气力已耗磨许多,摇摇yù坠,这一开口,胸口竟真的疼了起来。
暗叫一声不好,欺骗晚辈,报应来了。
凝光浑然不觉,双手握紧了重剑,无奈叹了口气:“哥,你赢不了我的,就……放我走罢。”
年轻人终于丢开了最后一丝顾忌,他的语气很真诚,反而更显出一股骄傲,叶凝海目光一动,他本没有打算赢,可就是这一句,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他鬼使神差地站直了身子,一字一顿:“咱们再比。”
他把手伸向重剑。
——阿落阿落,我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这是,最后一次。
古道之上剑气纵横。
绵错金重剑猎猎生风,仿佛开山裂石。绵绵的雨水从天顶落下,金光一闪,仿佛被赋予了力量一般,朝四面八方飞溅开去,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的剑光,张扬却不跋扈,骄傲却不bào戾,像是活的生命,明艳热烈,而又无所畏惧。
凝光陷在阵中,却比任何人都要吃惊——那个吊儿郎当的兄长消失了,他感觉到的是昂扬的战意,和同类一般的倔qiáng。
以心为剑,这是他的心么?
叶凝海也吃惊,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压下疼痛,一心一意bī他挥剑,虎口被震得生疼,胸口更是几乎要裂开,喉头涌上一股甜腥,他咬牙吞回肚里,嘴角却挂起了一抹笑意,这一回打得真是痛快,混小子,我赢不了?竟敢说我赢不了,我就赢给你看!
凝光呼吸渐促:“哥——”
他担心起来,手上却停不了,仿佛和谁约定好了,这是一场全力以赴的比试,谁都不许退让。
叶凝海听见这声,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个趔趄,跌开两步,重剑顿地,撑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