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见礼后则道:“太太清减了……老太太瞧着心qíng还好。”亲娘做了些那么,他还真是知之甚少。
说起来荣府上下也很有意思,明明贾母和王夫人乃至于贾政在内,都把宝玉看作振兴家族的不二人选,却都不曾用心教育他器重他,更不曾把要紧的事qíng说给他听,而是那块灵物引导宝玉,指望宝玉自行开窍。
就贾母和王夫人抚养宝玉的方式……跟继母想要养废原配所出嫡子的手段一模一样。
宝玉之于荣府,大概也就是个吉祥物。
只是这个吉祥物很快就要有自己的主意,而且逐渐显现出他的过人之处,就不知旁人作何感想了。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王夫人从大丫头那里听说儿子懂事了些,此时儿子正心疼她,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拼命捞银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儿子!
贾母还等着,母子两个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就此分开。有了儿子的安慰,王夫人再见贾母时更显得镇定。
话说贾母若真要处罚二儿媳妇,不会挑中婆媳独处的时候,也不会在此之前依旧不许大儿媳妇染指中馈。
望着面色苍白的二儿媳妇,贾母也不忍太过苛责:管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再说这个儿媳妇私心虽重,却终究没有拿荣府的银子过多地贴补娘家,也没有动摇家里的根本。
至于给儿媳妇娘家哥哥些孝敬,那也是应该的。老爷在世时,家里也收王家和薛家的孝敬呢。
此一时彼一时啊。
人老成jīng见识过太多起起伏伏的贾母也没什么不自在的:真要抱怨,就怨自家后继无人,两个儿子都没那么有本事吧。
因此贾母开口绝非责备,“娘娘入宫后开销渐大,咱们家又修了院子……能支持下来,当记你一功。”
听了这话王夫人再忍不住,立时落下泪来。
贾母缓缓道:“家里手头不松快我知道,这银子……须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娘娘刚封了妃,资历在宫中便是最浅的,不知有多少人乐见娘娘,还有咱家的笑话。你让凤哥儿拿着银子出去放贷,惹出些祸事,只要稍微沾了人命,御史必要参上一本。”
王夫人起身径直跪下,“媳妇儿知道错了。”
她当时真没想这么多:女儿封妃还不该她得意风光一下?这会儿让婆婆这么一说,她多少有点后怕。
二儿媳妇这态度……贾母心中还算满意:国公爷故去后,家里的财路随之断掉了大半,幸好有娘娘在,有些jiāoqíng还能留得住。只是这些故jiāo人脉说不得不能落在这个儿媳妇手里,不然到时候都不知道是自家还是王家落得好处。
如此一来,她就清闲不得。
若非大儿媳妇烂泥扶不上墙,珠哥儿媳妇自己又立不稳,她何至于还得把二儿媳妇再叫回来?否则顺势让二儿媳妇jiāo出管家权,让这个儿媳妇安心做贵妃生母诰命夫人岂不美哉?
贾母心里叹息一声,“起来吧。”又让王夫人坐回她手边,“凤哥儿屡次包揽诉讼,拢共得了万余两银子。”
王夫人终于大惊失色,她再没什么见识也知道包揽诉讼不是小罪名!若是害了人命,就不是娘娘还有娘家哥哥能不能护得住的,而是他们两位贵人都得跟着吃挂落!
之所以没能立即处置了凤姐儿,那是因为涉及长安节度使云光这等人物,总要核实一二。
长安离京城远了些,贾琏派出家中的老人跑了这一趟,而他自己则循着线索在京城左近打听了一番……凤姐儿的贪婪和胆大彻底吓到了贾琏,他和他老子尚且不敢这样行事!
小半个月过去,贾琏收到老人送回的书信,即使自己还没忙完——忙着给凤姐儿扫尾,便立即派人回府先跟祖母、父亲叔父打了招呼。
纵然事先有所预料,贾母听完管事的回禀,还是气得一夜没睡:凤姐儿包揽诉讼时用的是琏哥儿的帖子!
横竖这个黑锅荣府背定了,贾母想了大半夜,如今已经不再纠结,把琏哥儿那边的事qíng大致跟王夫人一说……王夫人又跪下了。
其实自打她听见云光的名字就觉得不好,再一听婆婆细说……看在哥哥和她的面子上不会休掉凤姐儿,但凤姐儿想翻身也难了:好歹先生下嫡子再老实几年,孩子若是出息,也就还有希望……却说宝玉吃过饭回房,又遇见心乱如麻且……似乎堪称失魂落魄的母亲。眼见母亲一路走远都没看见他这个亲儿子,宝玉赶忙到老祖宗贾母那里探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