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见状,也嘀咕了一句,“兴儿竟是没愁事。”
无忧似笑非笑,“除了走投无路的,兴儿这等没甚心机的反而保有一份赤子之心。”
被戳中心事,贾环立时说不出话来。
无忧又道:“弟弟可是听说了什么?刚才是不是也来过,发觉我不在屋里?”
贾环连忙点头,“听说族里的长辈们……想……想……”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对着亲爹贾政告他嫡出二哥的状,贾环倒是不磕巴,还一告一个准。真正要说起正事,他反倒嗫嚅半天,不知如何开口了。
当然,这跟无忧是他堂兄,没有养育庶出堂弟义务有相当的关系。惹急了堂兄,把他赶出家门,他也无可奈何……哪怕宝玉一心出家,心灰意冷几乎什么都不顾,瞧着还是芝兰玉树,可贾环就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也不怨贾政对宝玉寄予厚望,对贾环始终看不上眼。
“族里想夺了祭田,咱们家里又没个正经营生,你怕咱们吃不上饭了吧。”无忧直接替贾环把心事说了出来,“二哥问你,你可有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本事?”
贾环心头猛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整日里忧心堂兄不肯再养活他们母子。荣府二房的产业全被罚没,他亲娘伺候了太太这么久,可算彻底明白太太手里什么都没剩下,只有宝钗和李纨各有嫁妆傍身,可是嫂子们的嫁妆他无论如何都谋算不到。
至于他那个远嫁的亲姐姐,只是最初送了信来,之后就没了动静……可见也是个指望不上的。
话说回来,贾环也是心眼儿忒多,但真作jian犯科,他又没胆子。
看着眼前畏畏缩缩,明显告密不成而担惊受怕起来的贾环,无忧又觉得为难一个十几岁的中二熊孩子毫无意义。
宝玉现在都没成年,与其嫌弃宁荣两府的小辈都没担当,不像男人,还不如问一问贾赦贾政还有贾珍,这三个混过官场见过世面的成年男子,哪个是合格的父亲?
子不教父之过,这话无忧深以为然。
儿子看不顺眼,都不带细心教导的,横竖就那么一招:揍。甚至连为什么揍儿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无忧也没什么耐xing带孩子,更别提宝玉贾环还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前脚劝宝玉行善积德,转头他就甩锅,这也不大地道。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等他走了,给巧姐儿丢下一堆只会拖后腿的叔伯兄弟,他也不好意思说“保住巧姐”这任务完成得极好。
于是无忧郑重道:“人无一技之长难以立足。想着谋算份产业,什么也不用gān,花天酒地着也不耽误收银子……咱们家里这么想老爷们,如今都在牢里。”
贾环愣了,愣得目瞪口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琏二哥这话你也敢说!片刻之后,贾环才回过味儿来,琏二哥说了又如何,谁能拿他怎么样?原来琏二哥竟是这种xing子,以前……那是因为大伯在,所以没显露出来?
无忧懒得管贾环的真正心思,反正文不成,好歹让他练练功夫,再不听话想办法给贾环丢进营里,摔跟头摔到痛摔到怕,迟早得懂点事儿。
无忧最后意有所指道:“族里议事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听听,听听长辈们对咱们如何安排,再听听你是不是能有别样的惊喜。”
贾环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到自己的屋里依旧心跳不止,好不容易太阳升起来,他忽然想起来祭田那事儿二哥没给准信儿,他又如何跟让他来探口风的族叔们jiāo代?!
他本想拿些银子的好处,再在族里谋个管庄子的差事,照样吃喝不愁,反而不用跟在荣府里似的,四处看人眼色。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让堂兄看穿了……
刚刚二哥那句诛心之言,要不要跟族叔说一声?为此贾环辗转反侧,直到日上三竿,他gān脆坐起身来,不睡了!
贾环心里有事,吃饭时再看见堂兄,就更不自在了。
无忧笑了笑,“这也值当一夜不眠?”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焦急问道,“我们二爷一夜未归,烦请琏二爷出门找找……”
此时平儿的声音也传进屋里来,“你且等着,我进去说。”
这声音……无忧也想了起来,好像是袭人啊。这丫头怎么还没出府嫁给蒋玉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