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泪别过头去,闭上眼睛,有些心灰意冷地说:“你师傅要你杀我,你只管杀便是。”说罢,调头就朝外走去,“什么时候动身,知会我一声。”江湖上的那些恩怨纠缠个没完没了,杀就杀吧,还非得去争个“理”,几个人的恩怨,硬要压安一个名头,惹来整个江湖的撕杀。打杀过后还得再扯上几句嘴皮子,嚷上几句说教,累不累!花烛泪烦透了那些名门正派的这一点,江湖本就是个是非地,踏进来谁的手上不沾点血,谁又不挨上几刀?嚷嚷几声,手上的血就能gān净了?她也烦小妖这点,喜欢gān净,喜欢白色,看不懂江湖就不要掺合进来。江湖上什么颜色都有,独独没有白色,这里最多的颜色是红色——血的颜色。可她知道自己怪不得小妖,是她把小妖拉进这片是非地,是她把小妖推到风尖làng头上去的。
小妖沉沉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屋顶,苦涩一笑。都说各退一步,她想让花烛泪放下刀,想去平息那些过往的纠纷,可自己又何曾忘却过那些事。她总记得自己是天策府的人,她总记得花烛泪杀了她的同门伤了她的师叔,总记得花烛泪给她烙下的伤,她又何曾放过花烛泪。她不恨,却记着那些仇和怨。她想让别人放下,为什么不先让自己放下。想起过往的那些事,想起那些是是非非,小妖突然发现,其实纠缠的不是江湖,不是江湖恩怨,而是每个人自己。因为大家都不懂得宽容和饶恕别人,大家都只会以各种旗号和名目去指责别人的不是,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正如她指责花烛泪,她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指责?别人说花烛泪是妖女,是恶人,花烛泪就真是么?其实花烛泪就是花烛泪,看起来复杂,其实挺简单的一个人,花烛泪只有一面,她从来不装、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和举动,她真。花烛泪的世界没有善恶是非,其实就像江湖,混混沌沌的是非搅在了一起,只是别人总会给自己贴上个好人或者是恶人的标签,做一个模块把自己装进去,而花烛泪,她只做自己。她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要求花烛泪不做自己?她又凭什么要求花烛泪和别人一样把自己装进一个模块里去?
小妖追出去,跟在花烛泪的身后,悄悄地探一眼花烛泪的神色,好像在生气。
花烛泪神色漠然地走在回廊中朝药园子的方向走去,见到小妖跟来,扫一眼小妖,没看见似的不作搭理。
小妖摸摸鼻子,把手负于身后,挺直胸膛,笑开,喊一声:“花烛泪。”
没听到!花烛泪抿紧嘴,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步子速度却快了几分。
小妖仍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那动作像乌guī爬,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与花烛泪并肩而行,距离一点也没落下。她又突然说了句:“我突然发现你蛮可爱的。”
花烛泪闻言当即停下步子,奇怪的扭头望向小妖。她可爱?她向来只听到人家评价她美、她妖、她恶、她坏,可爱这词自她满了十四岁就再没人用在她身上过。小妖是在说自己吧!
小妖凑过去,嘴唇贴在花烛泪的耳边。花烛泪以为小妖要向她解释为什么会说她蛮可爱,结果,小妖来了句,“以后我保护你。”然后,跟缕轻烟似的,一下子就飘到了三丈开外去了。
“小妖!”花烛泪盯着小妖那幽魂似的飘远的身影,沉下脸,低喃一句:“你什么意思?”没头没脑地来两句让人蓦名其妙地话!小妖保护她?得了!以小妖现在的功夫,打架或许有点用,但就凭小妖那点子江湖经验,她敢指望小妖保护她?小妖能自保不被人算计就够她偷笑了。花烛泪的心念一动,施展轻功掠过去,落在小妖的身边,问:“如果你师傅要杀我,你也保护我?”
小妖停下来,定定地瞅着花烛泪,再坏坏地眨了下眼,俏皮地吐吐舌头,说:“我挡在你前面,师傅下不了手的。”
花烛泪的额头浮过几条黑线,皱眉,暗忖,这曹雪阳把小妖宠到什么地步了?“成,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师傅真要杀我,我就把你抓到面前当盾牌顶着。”她的话音一转,又问:“早上不还是不想理我吗?怎么这会儿又要保护我了?”
“因为你不是丑八怪了呀!”小妖笑着答了句,转身就朝朱雀殿正殿方向奔去。
“你——”花烛泪气得一咬牙一跺脚,信手摘了边上花圃里的一片花叶当着暗器就朝小妖的屁股直she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