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圣贤把地上的面具拣起来,把贴在面具上的炸弹定时开关关掉,线路也拆了,再把炸弹拆下来,从包里摸出装炸药的盒子放回去。她先检查了一下那平台四周没有别的机关,这才踏上平台把那面具戴回那雕塑的身上。挂完,就朝外面走去。
“我的骨灰。”巴巫的喊声传入席圣贤的耳中,提醒她还漏了一样。
席圣贤翻个白眼,抬起胳膊挥挥手,说:“死了两千年了,灵魂意识也离开它两千年,还惦记着做什么?一堆灰而已,你又不靠它做载体依附。那堆骨灰,能成为你的依附物吗?”她将来死了,烧了,再把骨灰扬了,从此gāngān净净,也甭惦记会被谁糟蹋了。
巴巫微愠的声音传来,“你不在乎你那是你的事,我在乎!”
席圣贤叹口气,无奈地又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爬到顶层,来到最华丽的那具黑棺前,盯着碎洒在地上的那堆骨灰和碎掉的骨灰瓮,问:“怎么装啊?瓮坏了,不能装了,用手捧回棺材里吗?你也不怕我手上沾了你的骨灰,又再弄得哪都是?”
“我都不记得我长什么样了。”巴巫在席圣贤的身边现了身形。
席圣贤叫道:“那更庆幸你被烧成灰!你往旁边几具棺材瞅瞅,一个个跟腊gān的腊人似的,就算你活着时是绝世大美女,放棺材里封上两千年,就算没腐烂,也早风gān了水份,gān瘪瘪的枯黑瘦丑。”
“装回石棺里,再把石棺封上。”巴巫说完,从原地消失。席圣贤突然觉得贴身挂着的那块黑石坠子划过一道电流在她的胸前电了下。她的手掌按在胸前那块黑石坠子上,估计是巴巫附进去了。
席圣贤把骨灰全部捧回棺材里,再把棺盖推回去盖上,然后离开。她走到门口处,转身扫视眼这地方,再转身,朝外走去。如果可以,她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她还是喜欢外面那个能有阳光照耀的世界,没有这样的石头,没有这里特殊磁场,不会活见鬼。
席圣贤缓缓地朝外走去,只觉得累,深深的疲累,不是体力透支、筋疲力尽的累,而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疲累,挣扎的累。到现在,她只想窝在兰欣的怀里,蜷着,让兰欣抱着她。她不再想要什么财富,只想能与兰欣静静的呆在一起,粗茶淡饭,足矣。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是在她最穷的那段日子里,能吃到兰欣做的ròu丸汤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如果,那时候的她,种地养猪就能赚够她学习生活所需,她不会走上这条路。如果,她肯甘愿做个文盲一辈子面朝huáng土背朝天,她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可是,如果从来只是如果。她不甘心,不甘心向命运低头,她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路,很累很倦,但她不后悔。庄稼地里摸爬滚打一辈子,到老了,耗尽jīng力,仍会和大部分人一样,病时连治病的钱都没有,病逝连安葬费都没有。她在墓地里摸爬滚打十年,哪怕耗尽一生的jīng力,至少,能为自己攒下些家业;至少,她可以给她在意的人留下点什么;至少,她不是只懂得种庄稼,她还有一身本事。在不到二十七岁的年龄抱着一堆财富喊累叹悲苦,比在七十二岁的时候抱着一身病痛喊悲苦要qiáng得多。
那段不长的路,在席圣贤缓慢的步伐下走了很久才走完,久得她都好像走过了一生。她走的这条墓道,葬送了多少生命?能活着爬出去抱着财富的又有几人?能太平地享受财富的又有几人?人,怎么活都难!她回头,看着那两樽雕塑,嘲讽地笑了笑,说:“死了也难!”如果死了像它们这样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比活着更痛苦。永远不得再见天日,永远封在这黑暗的“古墓”里,还得时时防着别人惦记、打扰。如果多出现几个她这样耐力好,大脑抗gān扰能力qiáng、动作麻利点、会点盗墓手段的,连个安宁日子都没有。
她跨过神殿门坎走向台阶方向,朝身后挥挥手臂,大声喊道:“打搅各位了,愿我们永不相见、各自太平!”鬼也好,灵魂也好,意识电波也好,幻觉也好,都就此作罢吧!
回到广场前,朝有灯光的方向走去。
“回来了!”聂颖的声音首先响起。跟着是兰欣站了起来,远远地望着她。
席圣贤走到兰欣身边,看着兰欣,嘴角噙着笑,莫名的,眼里浮出泪花。
兰欣也笑了笑,抬手,在席圣贤的脸上捏了捏,然后,问:“你和巴巫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