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泱默然地低头去看棋盘,又下了一子。她以为万俟珏是个没心没肺还没长大的孩子,此刻却在这孩子身上看到极度浓烈的悲伤。她犹豫一下,又在桌子上划下几个字:“你怎么了?”稍顿,又写道:“她还有救。”
万俟珏吸了吸鼻子,压住心头的qíng绪,说:“我知道小姨还有救,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她淡淡地笑了笑,说:“否则,我现在已是天下一半江山的主人。”有些人比江山更重要。她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她自己。若是以失去至亲为代价,哪怕将来她能得到整个天下,她也不会开心。她不想让自己有亏欠和背负,她不想将来有天守着天下却跪在她小姨的陵墓前满怀愧疚。她可以亏欠任何人,唯独她不愿亏欠万俟雅言半分。她宁肯失去这夺取江山的最好机会,宁肯将来屈居一方从头再来,她也不愿对她小姨有亏欠。那是亲手抚育她成人的至亲,那是她的——qíng敌。
落寞、沉痛、神伤。商泱看着面前的万俟珏,恍如看到当年的万俟雅言。她感到极度惶恐,就好像坐在她面前的不是万俟珏,而是万俟雅言的影子。而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知道万俟珏动qíng了,否则不会是此刻的模样。她更清楚万俟珏动qíng的对象是谁。她亲眼见过万俟雅言和华君之间发生的故事,她更见过当年万俟雅言为qíng所伤时坐在幽暗中抱酒吐血的模样,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些伤,万俟雅言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商泱不敢想象万俟珏会变成第二个万俟雅言会是什么模样,毕竟此刻,这两人是如此的相像。她在桌子上重重地写下四个字:“qíng深不寿。”过于用力,以至内力灌注指尖,指力透入檀木中,字深深地刻入。
“什么?”万俟珏看到商泱的字莫名地问了句。
商泱稍顿,神qíng凝重地写下:“玄天功法。”
万俟珏更是愕然,问:“玄天功法怎么了?”
商泱见旁边还立着两名侍奉的弟子,抬手示意她们退下。待那两名弟子走后,她才寻来纸笔,写下:“玄天功法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修仙残篇,乃修仙的入门功法,前七层为基础,至第八层起正式步入玄门殿堂。”商泱顿笔,她看一眼万俟珏,指指万俟珏的胸口一处,又写道:“此乃紫府丹田,全身功力尽在紫府丹田,你的心腑皆在玄天真气的包裹防护中,玄天真气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气墙将身体最脆弱的牢牢保护住,此处是人体最脆弱的要害却是外力最难侵入、最难伤害到你的地方。只要这里不伤,你紫府丹田里的真气便如泉眼中的泉水源源不绝地涌出,身上经络骨胳哪怕受再重的损伤都可以凭借玄天功法修复恢复。以气养生,气息不绝,生命不熄。”
万俟珏顿了下,问:“那这与什么qíng深不寿有什么关系?”
“感qíng是影响人qíng绪,其中爱qíng对人的影响最大。为qíng所累时往往心绪难控,也最容易憋闷,将郁气形于胸。心绪杂乱、气血瘀堵于胸,就算是常人日久天长也难免郁结于胸而生病,也就是常说的抑郁而终。但修炼玄天功法的人周身真气尽聚于此,一旦气积于胸形成内气难以畅通形成闭塞,紫府丹田的内真得不到输导便会膨胀,内气就会qiáng行冲破郁堵,轻则,qiáng劲的真气冲撞经脉腑脏,轻则冲开经络形成颤动震伤心脉,重则心脉、腑脏瞬间bào裂碎断,bào毙而亡。”商泱稍顿,又写下:“若被自身内气从内及外震伤,伤及腑脏心脉……”她轻轻摇摇头,没再写下去。
万俟珏愣了下,问:“那我小姨?”
商泱写道:“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的心脉早在十几年前就伤了。”
万俟珏问:“为感qíng吗?”
商泱想起万俟雅言那身伤,怔了许久,才写下两个字:“不止。”不仅仅是因为感qíng,与人比武打斗也受过外伤,内伤未愈再添内伤,甚至一渡耗尽气血……以万俟雅言的身体状况来说,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传奇。
万俟珏问:“能治吗?”
商泱写下两字:“或许。”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万俟珏想了下,瞅着商泱问:“师傅是怕我步小姨后尘?”她闻言顿时笑开,说:“师傅关心我,在替我担心。”
商泱写下一句:“你终是我的徒弟。”言下之意就是你是我的徒弟,我替你担心是qíng理之中的事,你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