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辕夙离风答道,声音中透着一丝gān涩。今天的婵儿,让她觉得有些怪,婵儿平时的话并不多,甚至于像是个闷葫芦。还有,她的心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
终于,来到那抹光亮的尽头,辕夙兰婵说了声,“娘亲,保重!”还未得辕夙离风反应过来,便是一道刺眼的白光she来,刺得辕夙离风睁不开眼,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跟着她的全身都在痛,骨骼都像是散架了一般。她痛哼一声,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幽暗的地方,鼻息间尽是腐烂的味道,闻之令人作呕。缠在身上的网也已经散开,这网的材质是她所没有见过的,却十分的坚韧。
她挣扎着从网中爬起,破烂的衣衫下尽是新生的嫩ròu,显是刚愈合的伤口。她呆了一下,估计是之前受伤所服的药效还在体内,才让她的伤口这么快又重新愈合。她挪开压在身上的琴与剑,猛地想起身后的辕夙兰婵。她一侧身,才猛地想起,掉落下来的时候,绑在身上的绳子散开了,她把辕夙兰婵抓在手中的,辕夙兰婵比她后一刻掉下来。想到这里,她慌乱的四处查看,那孩子那么小,也不知道跌下来伤得怎么样。一回头,就发现辕夙兰婵躺在她身边不远处,她连滚带爬地奔过去,却见辕夙兰婵呈一种极奇古怪的姿势睡在地上,身体里的骨头都刺了出来,小小的身体早已经臭了腐烂了。
“婵……婵儿……”辕夙离风呆呆地看着辕夙兰婵,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般震得她全身发麻。怎么可能,婵儿怎么可能……她刚才还在跟她说话,还拿着她的走跟她说话的。辕现离风呆呆地看着这扭曲的小小身子,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大地,她的口鼻脸上都布满了乌黑色的血痕。辕夙离风就这样怔怔地望着她,根本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觉得脸颊上冰凉一片,一摸,才发现全是泪。她颓然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这叫她如何敢相信,如何能承受!
许久之后,山谷中才发出一声撕哑的惨叫,那叫声,如同野shòu疯了一般的狂吼哀嚎,一声接一声地在山谷间回响。叫声中,没有任何的感qíng,也没有任何的悲恸,只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生生的撕裂,如粗砺磨过拉扯开的撕裂,只有纯粹的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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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夙离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觉得自己在这满是腐朽污烂的地方都成了鬼了。成天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意识很多时候都是朦胧的,只是靠着求生的本能生存着,整天吃饱了就在早化成白骨的辕夙兰婵的身边,亲昵地陪着她睡,仍把她当作活着时那般轻轻地哄着。
斗转星移,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她在抓老鼠来吃的时候,从腐烂的树叶枯枝中挖出了她的“克邪”剑和古琴,看着这熟悉的贴身物件,往事才一点一滴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才隐约想起,曾经有一个如明玉一般的女子腰悬长剑、身负七弦古琴,悠然地游历于名山胜水之间,怡然地游历于文人骚客中,穿梭于红尘。曾经,她的身边陪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他们携手共游天下。曾经,她的家在一夜之间被殷商王朝毁灭,她与执爱的人牵手逃亡。曾经,有一个傲视天下无物的女子救了她的命,还帮她接生,让她平安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曾经,有一个温和优雅的男子陪着她拔山涉女去寻找她失散的夫君。曾经,她遭受这一生中最悲痛的事qíng,丈夫的无耻背叛残害,女儿的死亡……
往事一幕幕的浮过,那丝沌混的脑子闪过一丝清明,心里划过一丝刻骨铭心的痛。她缓缓地站起来,走到那具小小的骸骨身边,用那破碎不堪的衣服将骸骨一根根捡起包好,她流着泪,说道,“婵儿,娘亲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会让你白死。”血债,需要血来偿。
她用剑cha入陡峭的山壁作为支撑,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去。随时跌下去摔成ròu泥的危险阻挡不了她,那山壁上的毒物阻挡不了她,半山腰弥漫的障气也阻挡不了她。她一步一步地往上攀去,冰冷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刚毅,一丝不为天地所动的决心。她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爬出来,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好惧的。
当辕夙离风从山崖下爬上来的时候,吓坏了在山上采药的人。她就如同一个地府里爬上来的夜叉厉鬼,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全身脏污,身后还背着一个露出骸骨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