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的酒都是以灵果、灵珍酿造,号称‘神仙醉’。帝龙跟酒桶似的,连喝两坛子酒,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吃了几口菜,发现这些菜灵气不纯,吃进肚子里吸光灵气之后还有废渣在残留在体内,想着在这酒桌子上总不能直接把残渣排出来吧,便不再吃菜,只陪着青蓝和姜怀忧喝酒。
青蓝修为高深,姜怀忧虽然从头修炼,但体质qiáng悍远非寻常修仙者可比,可几坛子酒下腹后,两人在“神仙醉”的浸泡下仍都有了醉意。
青蓝手执酒樽长长地叹口气,满面愁怅。
姜怀忧轻声道:“如此作风倒不像是你的xing子。”
青蓝不作声,只请姜怀忧喝酒。姜怀忧不懂感qíng纠葛就和她不懂姜怀忧为什么非要死守着已经亡国的齐国一样。
到后来两人都醉了。青蓝醉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姜怀忧倒是没趴下,她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雾气霭霭的美眸盯着屋子的天花板怔怔出神,许久,她才扭头望向睁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望着自己的帝龙,淡然一笑,说:“几千年不曾醉过了。”
帝龙问:“你现在醉了吗?”
姜怀忧轻轻答道:“有点。”。她的眼眸里浮起水雾,轻叹一声。
帝龙纠结地望着面前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说:“我喝不醉。”
姜怀忧抬掌抚平帝龙皱起的眉头,说:“不醉便不醉吧。”她倒是想彻底的醉一场,像青蓝这样醉得不醒人事。不如她,总有那么多过往难以放下,时时刻刻历历在目。她长叹一声,说:“若是可以,能放下一切,纵马江湖,放舟大湖,闲庭信步,坐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该有多好。”
帝龙问:“你放不下么?”
姜怀忧摇头,说:“我执念太深。”她说罢,摊开手,掌中多了扇两尺多长充满魔气的魔幡。“明日覆水难收,明日逝者难追回,可我总想……令山河重复,令亡者重新抬胎转世再现旧齐。你告诉我,我能让他们重现在齐国旧土吗?这么重的怨气,这么多的怨灵,若放他们离开,将有多少生灵遭难!”
帝龙问道:“你不是说把他们带回修仙界超渡么?”
姜怀忧摇头,说:“我见过许多‘超渡’冤魂的修仙者,所谓的超渡不过是将聚集他们魂魄的冤气、力量打散,冤气散了,唳气消了,魂也亡了。我能用法力qiáng行把一些冤魂的唳气、yīn气抽走,但我无法……找回他们那些逝去的残缺魂魄,我无法改变他们因苦难而改变的心境,我无法让他们回到悲剧发生前,所有生灵都只能往前走,而不能回到过去。”她掌中握住魔幡,握在她手里的却是旧齐所有生灵,而她却不能放这些生灵回到五千年前。姜怀忧哀哀地望着帝龙,说:“五千多年前,我是他们的君主,我却不能守住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齐国亡了国,覆灭了山河。我修炼有成,却仍无法挽回当日的惨剧。”
帝龙说道:“你也知道过去的便过去了,永远也无法再回到过去,失去的便是失去了,不管失去什么,至少你和我现在都还活着,还有机会再凭自己的能力去获取自己想要的。”她轻声道:“我也没有ròu躯,我也在想如果出生时的我有现在的能力我也不会死,可当时是当时不是现在,我现在也想要ròu躯,可我只能等将来qiáng大了再想办法为自己重铸ròu躯。姜怀忧,放下过去,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下去。”
姜怀忧轻轻摇头,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固守着她的执念,明知是绝望却不愿绝望。她可以用法力让他们复生,但已经死去的他们,即使复生,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们,不过是冤魂厉鬼空有一副人的皮囊而已。明知事实只能如今,她却舍不得放手,因为放手代表彻底的没了一丝希望。送他们入了轮回,齐国便是彻底的消失了。苟延残喘了五千年,到头来却还是烟消云散,她好不甘心,心如刀割。
帝龙盯着姜怀忧,此刻的姜怀忧满是哀伤,她不想姜怀忧这样,可她知道这五千年前姜怀忧一直这样,只不过之前是埋在心里,此刻流露出来了而已。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很难受,她不想看到姜怀忧这样,她心里疼得慌。她不想看到姜怀忧再深陷在这份执念中无法自拔。她知道姜怀忧明白道理也看得透,但姜怀忧没办法放下。
姜怀忧深吸口气,起身,端起一杯酒走到窗前,对着窗外的明月举杯,她大声说道:“敬天下苍生!”洒酒入地,祭奠天下逝去的苍生。她又倒了一杯酒,高声道:“祭齐国英烈!”洒酒入土,再是一杯,她举杯对天,道:“第三杯,祭齐国末殇帝姜怀忧!”泪水夺眶而出,她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