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兰回顺天府的几日间,他吃不下睡不着活的生不如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没有人明白他的煎熬与挣扎。最终,他咬牙处置了妻儿,但他怨,怨福晋无事生非、怨皓祯得罪公主、怨白吟霜争风吃醋引发祸事。可他更恨,恨公主不知出嫁从夫、恨皇后炯炯bī人捅破东窗、更恨皇上没给自己一丝回旋的余地。
富察贝勒不否认他是惜命,才舍了福晋和儿女,但自己不那么做,不仅保不住他们的xing命,连带自己的,也一并葬送了,又是何苦呢?再说,先祖留给他的基业,怎么也不能毁在他手里啊!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念起昔日福晋的体贴、儿子的孝顺、硕王府的热闹……往往黯然神伤。这般,他又怎能不痛恨害自己到如此境地的皇室?
富察贝勒讥笑着,仿若看到了皇阿哥们兄弟阋墙,把乾隆的尸骨置于墙角,而太后、皇后正在一旁凄惨的哭号……
延喜宫。
“他真是这么说的?”令嫔诧异道。
“是,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小扣子低头应答。
“混帐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下人人避嫌,就是要拉拢人脉,也得小心翼翼不落人话柄,他怎敢如此明目张胆行事?”令嫔心里恨道,果然是个扶不起的,幸亏她没有把身家xing命全压在永琪头上。
令嫔挥退了左右暗思,自己做事从不只顾一面,而是多方下手,留有不少退路。此番眼看永琪是靠不上了,那么只能在永珹身上做文章。嘉贵妃已死,留下三个没娘的儿子,永瑆还小,永璇身子不好,只有永珹颇得皇上看重,在朝堂上也有不少人夸赞。她也曾想设法让皇上把永珹过继出去,免得他羽翼丰满,到时候和自己的儿子抢夺皇位。没想到却有要拉拢他的一日……
昔日,她与嘉贵妃互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中,也算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虽说各展手段恨不得对方死,但亦相互牵制。令嫔深信嘉贵妃临死前,定是把挟制她的证据jiāo给了儿子。而今生死关头,只要自己投诚,缺少助力的永珹,自然不会拒她于门外。再者,她藏有嘉贵妃祸害后宫嫔妃和皇阿哥的证物,若是永珹弃她于不顾,那她也不介意拉对方一起下水。永珹应该明白,自己生母有高丽血统,他已是极难称帝的。如果再传出嘉贵妃祸乱后宫的话,那作为儿子的他,便连一争之力皆无了。
生为皇子哪个不做皇帝梦?她就不信永珹没这个念头!只要有,那他就一定会上钩。
令嫔满目恨意的瞪向翊坤宫和承乾宫,乌拉那拉氏和纯妃的儿子,她是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得逞的。若是对方赢了,她便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观目前的形势,她该先帮着永珹和纯妃一起斗倒乌拉那拉氏。等没了皇后,不用她分化,纯妃和永珹也会为自己的利益算计对方。她可以在一旁坐观虎斗,看他们自相残杀。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想到此处,令嫔唇畔绽出笑意。忽然,听得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口呼娘娘。
令嫔侧首皱眉道:“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回禀娘娘,皇上于养心殿召见娘娘。”huáng杏在门外禀道。
“你说什么?”这几日顺天府内外人心惶惶,连大臣们都以为皇上遭遇不测,纷纷暗中站队,想占一份从龙之功。她也已经盘算着孤注一掷了,而此时竟听到皇上召见,岂不荒诞可笑?
huáng杏以为令嫔在屋内没听清,只得再次禀明。猛然间令嫔推门而出,冷冷看了huáng杏片刻,问道:“谁传得旨意?”要知道,太后一直防着她,看不上她的身世,喜欢没成算的乌拉那拉氏,因为对方好掌控。若皇上真有万一,太后十有□会选永璂,为了给永璂稳固地位,在各宫中安cha钉子的自己,便是第一个要消失的人。何况,她如今有了儿子,太后更不能容她。要是太后假借皇上的名义召见自己,实则赐死,她不能冒这个险!
“是吴公公传的旨。”
“吴书来?”他倒不是太后的人。令嫔疑问:“只传本宫一人前去吗?”
“不。”huáng杏摇头道:“奴婢已经打听了,后宫主位娘娘都宣去了养心殿。”
究竟要做什么?令嫔百般思量,却无从得解,只能命宫女梳妆打扮妥当后,奉旨去养心殿。令嫔怀着忐忑之心跨入正堂,只见脸色青白形容消瘦的乾隆侧靠于卧榻之上,而乌拉那拉氏、舒妃、纯妃等人早已伴君左右,面颊之上俱是泪痕点点,看向皇上的目光柔qíng缠绵,恨不得把满腔的心疼之色从眼神里递与皇上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