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歇斯底里的侍从,多数人选择离开,以免扯上麻烦。就是有想发笔意外之财的人,都不敢表露心动,怕被众人鄙弃。先前没有拦住孩童离去,此刻要是接下侍从口中的活计,那岂不告诉所有的人,自己就是为了赏赐而丢却脸面,成为金钱奴仆的吗?待有心人顾虑稍息再抬头,哪里还能找到妇人和孩子的身影。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天佑侧首询问云鹤,边拉下用ròu爪子捂住双眼的胖儿子。
咦,那个被打的小孩呢?馄饨张着大眼睛四顾,没见着孩童,只看到发疯般张牙舞爪的侍从,和破布般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馄饨心下松了口气。
当时,中年男子取出火枪对准孩童后背,小馄饨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馄饨不知道手枪是什么,只知道全家去野餐时,有几次爹亲会拿出这东西对准野猪、鹿群或是野兔。砰的一声过后,猪啊兔啊什么的会倒下,就有ròu吃了。
只是馄饨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个喜欢吃小孩的怪人。小孩的ròu好吃么?秋丫头、嬷嬷们都说他是最听话、最乖巧、最漂亮的小孩,那怪人会不会把他抓去吃呢?不过,馄饨歪着小脑袋想,今天有些特别,声响过后,小孩没有倒下,倒下的是怪人。是不是……就是chūn丫头说的恶有恶报呐?
赏云鹤颠了颠坐于胳膊上,明显走神的儿子,笑看天佑道:“谢谢你选的礼帽,我没什么想买的。午餐时间还早,这里离多利斯饭店不远,不如我们散步过去?”
“也好。”天佑接过馄饨,把他放下地。云鹤趁天佑给馄饨整理小礼服的时机,把蛋糕、甜点送入马车并吩咐其回转住所。接着,天佑、云鹤并肩而行,馄饨左手拉着娘亲的裙摆,走在两者之间,慢慢踱步欣赏着巴黎独特的làng漫气息。
“好心的先生、夫人,好心的小少爷。请行行好,给可怜的乞儿一个丹尼尔吧,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比起边走边轻声jiāo谈着的云鹤、天佑,满怀心思的馄饨倒是第一个看向颤巍巍凑近的乞儿。乞儿看着比馄饨大不了几岁,脸色蜡huáng,瘦的皮包骨头。身披破烂的薄麻衣,甚至挡不住秋日的凉风。
“呜……”
“怎么了?”赏云鹤见儿子发出不明所以咕哝声,低头发问。
小馄饨昂首仰视着亲爹,眨巴着乌黑的眼睛,小声道:“他好可怜喏。”
云鹤当即也不多话,取了二十法郎塞入馄饨的小胖手。
这几年间,天佑、云鹤游走诸国,走过许多地方。馄饨一天天长大,记得沿路也多次遇到乞丐,都是娘亲让chūn丫头她们去布施的。现在爹亲把钱jiāo给他,小馄饨慎重地托着法郎,咬了咬唇瓣,下定决心般地松开捏着天佑裙摆的五指,从小兜里掏出两个银路易,双手捧着一起递向乞儿。
二十法郎和两个银路易,对小乞儿而言是一笔做梦都不敢妄想的财富。他生怕自己肮脏的手指触及眼前小少爷白嫩的胖手,惹恼善心的贵族,甚至不敢伸手去接。还是小馄饨见乞儿呆呆地站着不动,喊了一声,才让乞儿惊醒,狂喜地收下恩赐。
“好心的小少爷、好心的先生、好心的夫人,上帝一定会保佑你们的。”乞儿红着眼睛紧紧捏着银币,连连鞠躬,直到远处的乞丐像闻到腥味的猫儿似的靠近,才深深鞠了一躬,拔腿狂奔窜入小巷,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赏云鹤举臂一挥,大道旁幽幽打转的马车迅速驶来,车夫跳下马车,向云鹤欠了欠身道:“先生要坐马车吗?”
“是的。”云鹤颔首道:“去多利斯饭店。”
“好的,先生。”马车夫殷勤地拉开车门,云鹤抱起儿子,扶着天佑上车。
待天佑一家三口登上马车,车夫跳上驾座,冲马臀轻轻挥了一鞭子。马儿哒哒哒哒地跑了起来,把围上前的乞丐甩在脑后。
多利斯饭店内环境幽雅,由艺人弹奏着抒qíng的乐曲,遮盖了用餐的人们小声谈论的话音。天佑、云鹤边为儿子布菜,边品尝着佳肴。
“这店内的布置与大清不同,却很舒适。”
“是不错。欧洲的国家分布紧密,常年有战争。但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挖掘出更多的东西。好比火药早在隋时就有记载,却用于炼丹制烟花,可‘它’到了欧洲,就成了致命的火器。还有那指南针,在我朝不得重用,却被这里的人握在手里远渡重洋,发现了新大陆。”天佑有些自嘲的笑道:“大清不是没有战争,只是上位者太安逸了,也太胆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