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或许是听到了这些可怜宫人的祷告。很快,弘徽殿转移怒火朝别人发难的机会就来了。
宫中女御时常会聚在一处,聊些风雅事。有时,陛下也会把她们召集在一处,喜欢展露一番皇家其乐融融的氛围。许是因为逊位在即,这位陛下觉得人间缘分无常,没过多久就要分离,心中有些伤感。便把藤壶中宫,弘徽殿女御,承香殿女御,并其他各宫妃子一起召集到了清凉殿里。派人取来许多绘着花卉的瓷器,名画等等,举办了一场十分别致的品花宴。
也不知是因为深知此宴的告别意味,还是觉得多年等候着实没有意思。女御们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做什么装扮,穿着都很素雅,不失身份。失去了那些妆容的修饰,露出了时光缓缓流淌过的痕迹。已经是二十多年的时光了,这chūn岁里消磨的时光里,彼此之间放下那些隔阂,发现对方都是一模一样的凝望姿势。这花宴里,赏得原来是在日日等待中,再也回不来的青chūn年华。
而在这种冰释前嫌,彼此感慨唏嘘的氛围里,唯独也只有东宫之母不愿放下自己的身段,端着身份维持着自己凛然的骄傲。
众人落座后,闲话几句,陛下便将瓷器名画都摆出来,让在座人评鉴。到时也学那名儒名家,点评争论一番,点出画得最好的那一个来。
陛下一贯是与藤壶中宫一道的,承香殿殿下因为慡朗的xing格在宫中人缘极好,许多人都愿意与她一块儿说话。弘徽殿女御厌恶中宫与陛下,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对其他人的依附讨好,觉得理所当然却也不屑一顾。
她随意暼了两眼眼前的画作,挺直了腰杆,已然做好了准备。
众人议论气氛倒也融洽,也终于到了品鉴的时候。一位殿上人率先发言,说自己这一方的一束红梅作得颇有风骨,堪称一绝。话音未落,便有藤壶那一方的人说,红梅不过是占尽寒冬无花可看,才显得美艳罢了。若说好,当是樱色最为荣华奢色。这话说得讨巧,谁不知陛下最爱樱花,众人见今上频频点头,面面相觑也不敢反驳了。
此时,承香殿女御淡然开口道:“今日既是品鉴,说得就是画技好不好,能不能做出美色风骨,与本物并无多大关系。樱花确实烂漫多qíng,但也有雅士爱梅之不畏严寒。各位,觉得如何呢?”
此话说得有理,今日评鉴的乃是画技,方才花好不好的言论是失了本意了。
“哦?那承香殿觉得哪一件作品,堪称绝佳呢?”弘徽殿身边一位女官,得到暗示,有些不怀好意地询问道。
萤皇子之母笑着点起面前一幅画,示意宫侍将它展示给在座各位观赏。那画上并非何等明艳花卉,而是青青糙色,碧绿如海,很是清新可人。只听得承香殿女御说道——
“妾身愚见,最爱此大家之作。虽是无名小糙,却蕴含勃勃生机。此画更是画出了清风滑过,青糙飘摇之态。然,总是凉风加身,依旧不曾依附飘零。可见,也是有着吾等俗人崇尚的风骨的。”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见那画上的确有着不同其他的生气,觉得承香殿女御说得十分有道理,各自点头评论着。
此时,忽听藤壶女御柔柔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就如同她本人一样美丽,“承香殿说得很是在理。但是,本身足够华贵才有风骨可言。虽是顽qiáng小糙,但也不过是平凡姿态。若说夺人眼球,还需要高贵颜色才不负大家之笔。妾身倒觉得,这幅雨中之樱才最为动人。chūn光细雨,又有撩人风光。既全了美色,也有不落凉风中的坚持,两全其美,高贵华美。”
“的确如此,本身华贵,纵是如何模样都是美的,何须雕琢呢。”让人惊奇的是,这附和中宫所说之话的声音的主人却是弘徽殿。
这简直就是世间奇闻!万年水火不容,彼此对立的两方势力怎么也有站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弘徽殿同意藤壶女御的话,众人惊得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只听她语气犯凉幽幽说道:“但是,樱花的颜色总是浅淡,颇有些上不得台面。但若说华贵,又如何比得上藤萝呢?”
众人还在呆愣震惊之中,承香殿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今天这两位势力极大的女御有意无意的,都在挤兑自己。凭她们二人的势力,只怕后来是没有人会支持承香殿的话,最终的结果无非是想让承香殿出糗难堪罢了。
想来弘徽殿是因为东宫婚事不成,气恼报复。至于中宫想必是知道弘徽殿会在宴上发难,无非是先挑起事端,等到了合适时机再趁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一番。四皇子殿下的母亲觉得这实在乏味极了,瞬间就失去了兴致。没什么诚意的回答了一句:“两位殿下说的是”,就不愿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