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儒只觉得肚子里的饿虫都化作了满腔的委屈悲哀,都听说借酒消愁借酒消愁,他大步走过去,拿起一碗酒就灌进了肚子。修文见他如此,也不落下,仰脖子也喝下一碗。两兄弟都是第一次喝酒,直觉初喝下去满口馨香,然而后感却极辛辣,辣得他二人眼泪鼻涕直流。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对方láng狈的样貌,都只觉得有娘没娘一个样,两人跟个孤儿一般缺爹少娘爱,悲从中来,相抱痛哭。
“好好好!看武娘子是个豁达洒脱之人,连养出来的两个儿子也不同凡响!两个小子都喝了,我岂有不喝之理?再满上!”
huáng药师与武娘子聊天,酒酣开张,从天上聊到地下,古今聊到中外,竟发现这个貌不惊人的妇人见识倒不在他之下,而看她年纪比他还小上一半,不禁暗自赞叹。两人聊得开怀,不觉多喝了几杯。huáng药师年轻时酒量极高,是以更不将区区几坛子就放在眼里,可他却不知道如今他也上了年纪,体力不及往初,早就有了醉意。而人一旦酒醉了,就更不会觉得自己醉,喝得更凶猛了。
“武娘子,你有这样才能,若能入我桃花岛,前途不可限量!郭靖那小子不成器,蓉儿却就喜欢他。我桃花岛若有你,便可继续传承下去了!”
“哈哈哈哈……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我当你徒弟?”唐眠喝得醉了,笑得眼睛也眯起来,却也知道huáng药师先前有六个弟子,但因为梅超风陈玄风私奔之事,其余徒弟都被打断腿逐出门墙。到了第七个就是他的女儿huáng蓉,再就是最小的徒弟,现在和双武兄弟年岁差不多的程英。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huáng药师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痛快,他恃才傲物,却也有才可恃。
“哈哈哈哈……凭,凭什么要我跟你做徒弟?我就那么不如你吗?”唐眠拿起筷子,叮地一声敲盘子。
“我承认你见识并不差,但关你的内力浅薄武功平平,难道我说错了吗?”huáng药师也来了兴致,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勃然而起,青布衣袂翻飞,脚步轻点飘入huáng色沙滩之中,一柄玉箫落在手上。
“这是我自创的玉箫剑法,你看如何?”
“昙花夜雨露沾衣,沧海腾云龙yù飞——”
他双袖一振,手臂未动而手腕先翻转。清泠箫声起,动人肺腑,而心神动摇之间,他手中箫已经刺出,直点虚空一xué。一指一点,空气在那一点如昙花夜放,气势凌然而优雅。宽袖如云,玉箫如龙,龙跃云间,见首消尾,如远古之龙飘临人间。
“金声玉振繁华微——”
玉箫声一变,又成绝响之势,高低起伏,山峦错落,一马平川,异峰却又突起。远处的海làng,近处的沙滩,小院的花叶,随着箫声轻轻摆动,隐隐有金声玉振之势。玉箫已不能见,唯见一片残影连打空中飘落的一片叶。叶片如寒冬之雪突落chūn日之阳下,顷刻间土崩瓦解形销体灭。
“桂棹兰桨沧làng归——”
破空声中,箫声终于平静,宛如百川终于归海,落入一片宇宙之中。一叶轻舟从宇宙的尽头驶来,似有渔父缓歌《沧làng》,橹声欸乃,箫势轻缓,清歌流转,一剑风华。那清癯潇洒如谪仙般的青色身影,也缓缓飘落,箫管轻点在沙滩之上。一阵风chuī过,沙砾尽作齑粉而飞。
老者傲然道:“如何,我这剑法,可当得你师父?”
唐眠已看得呆了。这剑法就像是一台盛大的演出,他是剑者舞者歌者箫者,却丝毫不流同于俗世,宛如神祗自顾其美俯瞰世间,闲话笑痴。剑如其人。
看罢这一场绝世剑舞,唐眠只觉得胸中一口浩然之气也要随着海风扶摇而起了:“好!东邪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我的刀法也不必你差!”
“有胆量!”huáng药师长笑一声,突然拾起桌上两根银筷,两根筷头并在一处,一掌拍将下去,竟硬生生将两根筷子拍成了一柄薄刃,“刀在!”
“好内力!”唐眠夸赞道,伸手取来银色薄刃,“刀来!”
她的身影也翻转开去,同样是青色衣袍,却比刚才的身影少了份慡直多了份灵活。
“形如峨眉皎皎月,状似西门飒飒雪——”
刀光朦胧成一片,宛如一片黑夜之中蛾眉月的清光。刀光陡转刀尖震颤,方向莫辨,似如塞北之雪飒飒而下坦诚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