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书案上文房四宝,圆桌上杯盏,案上纸张桌上桌布等无一不整齐有序,连褶皱都没有,另有一幅未写完的字置于案上,紫胤真人细看之下乃是半阕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chuī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倒像是练习笔力书法所书。
古钧以身殉剑前是武将出身,对于这词中所含的军人气概自然十分敏感,疑惑道:“这阙词读来豪气顿生,属下看罢只觉得这qíng境不像个小姑娘,倒像个武人?”
紫胤真人也是不解,他是剑修,又擅长养剑铸剑,观察事物自然细致入微,再次环顾了整个书房,便觉实在是齐整的过分,想了想便放下纸张,抬脚出了书房,到另一头寝房一看,果然同书房一样,脸盆架上的毛巾被对叠后垂直在架上,洗漱并梳妆用具一字摆开在梳妆台上,相互间距离分毫不差,连束发用的丝带都折叠出棱边来一并摆在旁边。
紫胤真人的目光移向梳妆台另一侧的chuáng上,chuáng面平整的犹如镜面一般,chuáng单不见丝毫褶皱,边缘角落都被抚平抻直,倒是有些明白古钧因何那般表qíng,这屋里样样陈设犹如被人用尺子丈量着整理出来一般,犹如此时二人看到的chuáng上的被子,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犹如刀切豆腐块,一眼便知这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能做到的。
紫胤真人目光转向衣柜,沉吟半晌,还是上前打开了,果然,衣柜中放置的几套衣服和那被子chuáng单一样,俱是叠的平平整整有棱有角的如同折纸一般!
这孩子平时就连收拾房间都是这么严苛的要求自己的?紫胤真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古钧仍旧瞪着那豆腐块被子道:“主人,虽说属下以前从未在军中见过这等qíng形,但今日画楼姑娘这屋子的摆设,属下还是直觉感觉到了一种军人的气息!所有东西都遵循一个标准,不容丝毫错乱,正是军队特有的习xing!”
紫胤真人想到自他见到这孩子以来,确实与其他女弟子不同,原以为是幼年经历使然,如今看来,怎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小姑娘日常这般严苛要求自己?想到她平日里举止间亦颇有些雷厉风行,从不见小女儿态,每日只思习剑修行,并未见她对一般女子关心的事物有何兴趣,百思不得其解,因道:“陵越曾道关中殷氏乃是以武晋身,想来是家学渊源?”
古钧觉得说不通,但是又不知如何解释眼前qíng形,道:“殷氏乃高门阀第,她又是殷氏嫡支长女,这般人家出身的小娘子们,衣食住行之jīng致富贵难以尽述,莫说习武,十指不沾阳chūn水丝毫不是夸张,实是说不通眼前这景象。”
紫胤真人自己便是皇家遗族出身,自然知道高门大户中女子都是什么行止,这理由虽牵qiáng,但是他向来光明磊落,不豫往yīn暗的地方去想,沉吟半晌道:“罢了,这孩子持身甚正,这些俱是她习惯使然,想来也不与旁人相gān,由得她去。”
古钧亦点头:“说来真是难得,这般严于律己的xing子,难怪短短三年便在剑术上有这样的造诣。”
二人自从房中出来,进了书房,见殷画楼仍旧是在默诵那经卷,便也未提及此疑问,如此便揭过了。
殷画楼用了两日时间将那经卷背熟了,每日在师尊讲授道家心法后,打坐冥想时稍有走神便默念此诀,果然颇有助益,随着冥想时间越来越长,对于书卷中的内容她越发有所感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己对气息吐纳的控制明显得到加qiáng,身体的敏度也有所提升,剑术上的造诣因此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已远远超出天墉同时期的其他弟子,虽然未能御气,但依师尊的看法,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师尊已一再嘱她不可急躁,她便也静下心来,每日不间断练习冥思之法,复习剑法剑道,竟不觉外间时光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飞雪漫天,已断断续续下了几日,远处大小仙山俱都蒙上了白纱,寒气袭人,殷画楼在藏剑室外已坐了将近两个时辰,她自觉似乎正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一开始只是遵师尊法诀将气息集中在丹田想生发气血,不久,她便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慢慢变轻了,耳边越来越宁静,到最后完全静默,极像是昏厥之前或濒临死亡,从杂音不断至万籁俱寂,可是并不会让人觉得恐惧。隐约中窥见丝丝光亮,忽而是白色,忽而又与黑暗融为一体,忽而又变幻了颜色,周围仍旧是真空般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重新听到了声音,有风声,感觉衣服被浸湿,寒意随着那股无我状态的消退开始在身上发散,她睁开眼睛,原来又下雪了,方才那境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