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紫胤长老一脸冷清,想到殷师妹素来得长老爱重,总不能在人家师尊面前太过贬低徒弟吧,故而也不敢直言,吞吞吐吐半晌才想到简约两个字。
紫胤真人昔年出身皇族,又学贯古今,且jīng于铸剑之术,审美能力非同一般,自然知道这幅画水平高低。
此时见律清神qíng专注在画作上,言语审慎却是神qíng坦然,心下暗忖,这孩子心念上只怕并无任何qíng思,道:“你倒也不必讳言此画水准如何,只是她似是极为喜欢这白海棠花,下笔十分用心,她此番闭关尚不知需多少时日,故而想将画装裱了,免得将来有所损毁。”
律清背上顿时刷的下来了一层汗,忙道:“是弟子出言轻浮了,书画之道原也不必拘泥笔法优劣,端看各人心境,循着心意用心着笔便都是好的,说起这白海棠花,殷师妹着实十分喜欢,方才见院中那几株海棠树长的极好,想是殷师妹平日照看的也极为用心。长老请放心,弟子这就回去将画作裱好,过些时日再与长老送来。”
言罢起身告辞,紫胤真人点头又命古钧送他出去,律清连番道不敢劳烦,携了那画卷出了临天阁大门才长长出了口气。
紫胤长老那通身气势,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呆了这么一盏茶功夫背上竟是汗出如浆,难怪殷师妹经年累月的跟着修心习剑也无有不适应,想当初她上山时可不就是跟紫胤真人一样不苟言笑的样子吗,可真是天生的师徒缘分。继而想到过些日子裱完了这画还得亲自送回来,律清顿时又抹了把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殷画楼在闭关的静室并不知临天阁因一副白海棠花图引起的种种,窗外又有蝉鸣传来,想来已到了仲夏,不知这已是她身在静室后的第几次蝉鸣,她早已不复当日入关时那般焦灼困顿,此刻心静如水,坐定神思,并不觉外间蝉鸣与炎夏扰人。
自闭关的那天起,她几乎每日都要问自己到底要什么,似乎只有一刻不停的的剖心自问,才能平息内心那挥之不去的焦躁感,她只有一刻不停的去想,从前生想到今世,从山下人间烟火想到天上七qíng不动,她尽力回忆自己经历的每一件事,尽力坦陈自己内心最深处最黑暗最不可告人之处,尽力回味师尊这些年来所授予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她不允许自己再让师尊失望,她不知道自己再翻阅经卷中渡过了几个chūn秋,最后才渐渐进入化剑问道之境。
她少年时曾听闻人世八苦中,求不得最苦,她过去的一生短暂,体会到求不得的时候极少,也许是因为求得少,也许是因为所求的并非是最想要的,于是但有求不得,也常能一试之后,劝自己舍弃,又或是转而另寻它途。
如今看来那些也许并不是内心最深执念,qíng之一字最是难解难舍,昔日所生烦恼无非也是自知求不得师尊一个回眸罢了,原来qíng思之求不得往往才总是令人最为痛苦与执着。
师尊曾道前尘已散,何须执着,他数百年枯坐灯下,昔日亲人,朋友,皆入轮回,他早已舍却了qíng之烦扰粘滞,不为qíng动,不为qíng思,洒脱豁达,化身大爱。
当年她倒是无师自通,懂得去劝慰自己将诉求一再缩小,关进笼子,直到消磨殆尽,连笼子也一起消失不见,于是内心能平复如初,怎么这几年来竟是yù望蒙住心志,那笼子不但回来了,就连心魔也越来越大,快要冲破牢笼。
此生修来一段师徒缘分已是上天恩赐,既知太上忘qíng,原本也只是三分敬畏,三分敬佩,三分敬仰,剩下的那一分才算是本心修不去的余孽私qíng,如今因何将这一分余孽放大,险些移了qíng志!若以此身修得圆满,以剑证道,岂非同样长长久久伴与师尊左右,往日那般患得患失着实太过恶形恶状,相比起来,无有格调!
当日拜入师门曾立誓自此静心修行,降妖伏魔,匡扶正义,也曾于师尊面前言道钦佩屠苏师兄杀身成仁,既有当日愿想,就不该再因这点小儿女qíng思动摇道心,今生这段qíng思已无有可能修得一段俗世姻缘,若能求证大道,他日自有千千万万时日可伴师尊坐看沧桑,如此已是最大的圆满了。
不断问道,不断求解,解脱了这患得患失的心境,殷画楼在静室闭关修行的进度一日日有所提高,天墉清气鼎盛之所在,天地灵气之所钟,戒绝五识六感,此身不在尘世,此心不在此身,山中无有岁月,外间时光流逝,静室内寂然无声。梧桐落尽,繁花又开,后山桃林在三月艳阳中又染轻红,含苞yù绽,一晃便不知过了几个chūn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