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的宰相小姐直挺挺地坐起来,吓得一屋子人jī飞狗跳鬼哭láng嚎。
本妖十分忧伤。按原计划,现在坐起来诈尸的,应该是我罢?
本妖的升仙门道被横cha一脚,气昂昂来,灰溜溜去。飘回我的小荒山上喊了一圈仙使大人无果,在山头上蹲了两天,心想莫非仙使大人坑我,觑着我法力高深收之不得,故而将我ròu身诓了去,由着我吊着个元神在此自生自灭?
细一想那小神仙一脸jian猾果然不是善类,再一想若本妖在这儿蹲了十天半月还不见人,可怎么办好?
细细考虑三日后,我决定冒险往皇宫里瞧瞧,别的不说,且先看看那位临朝国主是圆是扁再说。
本妖久不入世间,对世间事一无所知,不过倒还知道皇帝是个什么东西。
说起来我近来一直怀疑自己有老糊涂的迹象,这几千年的日子过得大约太稳当了,这两日蹲在山头上闲来无事追想从前,居然半点有趣的事qíng都没想出来,似乎我从有始以来就这么在自个儿的小山头儿上吃喝拉撒睡,就没gān过什么值得回忆一二的事qíng。
譬如这世间,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曾来打混过的,偏偏却还略知一二。比如说,皇宫这个东西,就是京城里最大最华丽的宫殿,虽比不了天宫,却也是处庄严地方。
大临的宫城是圆的。从上边往下看,一圈一圈的同心圆,越往里越高越辉煌。听说但凡皇宫都有各方神仙土地护持,寻常小妖不能接近,除非王气已衰,众神离散,妖邪才能入。
此时我在这皇城上方倒未觉出什么护法神力来,略略转了两圈,看准一处极大极华丽的宫室来,飘然而落,穿过屋顶落入殿中。
大殿里一片素白。我瞧着这qíng境很有些眼熟,正自贼眉兔眼东张西望,忽觉一股正法道力奔袭而来。这若放在平时本妖还要退避三分,何况如今只是个元神,若被这股法力正中了,说不得就要jiāo待了。
我一时心急忙四处觅地躲藏,忽一眼瞧见个ròu身,内中魂魄早已不在,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天条地法,登时合身扑上,眼睛一睁,一骨碌坐了起来。
那股法力追丢了本妖,在屋里自徘徊一圈,悄然退去。
大殿里一阵喧哗,一应喊叫之声本妖都懒得理睬,只有一句话听入了耳:“还、还魂了,太后还魂了!”
太后?
我愣了一会儿,摸了摸脸。
这……横竖是诈尸,诈谁不是诈呢?仙使大人啊,这可不能怪小妖乱附凡人之身,事急从权,事急从权呐。
太后还魂,还得一众宫女太监们十分扫兴。
我动了动胳膊腿儿,凡人的身子,实在是重得很。穿着白汪汪孝的宫人们任由本妖在棺材里左右活动,没一个敢上前的。
本妖略一琢磨,觉着一个老太后自己翻身跳出棺材未免有些惊世骇俗,耐心在棺材里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外边噼哩叭啦传来一串脚步声,只听一个清寒略显yīn沉的声音说道:“陆太后呢?”
一人答道:“还、还在棺材里……坐着。”
说话之间,屏风后闪出一群人来,隔着珠帘,走在最前头的那位身穿huáng袍、头戴宝冠,年轻俊雅,人物清拔,想来便是那倒霉皇帝了。
这位未来的亡国之君大步走来,珠帘一揭,本妖瞧着那面貌容颜,不觉一怔。
这人——我怎么觉着有些面熟?
此人在离本妖一丈开外处站住,看了本妖两眼,面色镇定,威势十足。
我却没工夫细打量他。方才那股法力的主人已经找来了,此刻就站在倒霉皇帝左后,一身道袍,头顶混元道巾,手执拂尘法器,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确像个高人。
高人看见本妖,一手抱拂尘,一手捻须,拂尘一抖,指着本妖说道:“皇上,陆太后并非死而复生,乃是妖邪附于其身,待臣速速将之拿下!”
那倒霉皇帝面无表qíng地看着本妖,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道:“不必了。”
本妖愕然。
莫非这倒霉皇帝当真与我有些什么渊源?
倒霉皇帝一声令下,闲杂人等纷纷退散,本妖独自待在偌大的宫殿里,夜来好不忧郁。
我在荒山上晃悠了好些日子,连觉也不曾好生睡得。在皇宫之中又惦记着那个看破本妖来历的高人,如今有那老道看着,我也不敢脱出元神遁走,哪里还睡得好觉,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玄华仙使速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