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你们替我把父皇身边的jian佞除去,扶哥哥上位,开后世的二十年太平。
冯素贞是没法理解自己心中那深深的愧疚的。
她来自另一条线的另一个结局,她知道,假如这边没有人横cha这一杠子,察哈尔压根儿不会打起来,在后世的二十年里,察哈尔和汉地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和前生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她为了太子而栖身怀来,gān涉了这件事。想着想着,天香眼前朦胧起来,不觉间,已经满脸是泪了。
“你总是这样,反求诸己吗?”冯素贞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揩去天香眼角的泪,她的声音比平素温柔了几分。她自改扮了男装以来,总是低压着嗓子,难得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脱离了原本带着雌雄莫辩的清澈,几乎完全变成了清亮的女声:“察哈尔láng子野心,若是此刻不爆发出来,待到他们从汉地捞到了足够的好处再爆发,会是更大的一场浩劫。世事如棋局局新,一着下去,你就算能算到所有的棋路变化,也防不住会不会突然天塌地陷,让这盘棋下不下去。”
“记住你最初选择怀来的目的,你想要太子获得一个好老师,你想要太子明白他的责任,你想让太子成为合格的储君。你的想法是没错的。”
“记住你最初cha手军田券的目的,你想要为那些无辜受骗的人挽回损失,你想要让为军田券所集的钱财用在该用的地方。你的想法是没错的。”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可自有因此善受益之人;无心为恶,虽恶不惩,何况你并未行恶事。世间因果千丝万缕,并不是你一个人的gān系。如今察哈尔的毁约或许确实是因你而牵动了一个因由,但演化成如今这qíng况还是因为察哈尔汗的丧心病狂,他的疯狂此举也为他的灭亡埋下了因由。因果相生无穷无尽,你非把自己绕进去,那天下的错事岂不都是你担了?”
“我们无法预知结局,没法决定每一件事的走势,因为我们不知道人生未来会有多大的变数。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畏葸不前,不去抉择,不去尽力,不去承担。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
残余的火焰仍在周遭慢慢燃着,冯素贞扶着天香的肩膀,两人四眸相对,四周静寂,只听得见方才一剑飘红所说的东北向传来了隐约的厮杀声——以及近在咫尺的孩童哭声。
两人一愣,天香忙擦了脸上的残泪:“是哪里的声音?”
冯素贞耳力灵敏,很快定准了方向:“那边!”
她抽出剑来,将仍燃烧着的院门拨到一边,斩出路来,和天香一同进了徐家的院子。
声音来自井中。
京城八府巡按府,一个不速之客悄然夜访。
“张大人歇息得够早的啊。”王总管用手帕点着面上并不存在的汗,似乎对着满屋子的阳刚气颇为嫌弃。
张绍民内里只着了中衣,身上披着外袍,确实是从梦中惊醒的,他含笑道:“下官日里事多繁杂,晚上难免歇息得早了些。不知道王公公深夜造访,是有何贵gān?”他很是自然地端了杯水递给王公公。
王总管接过那茶碗,掀开瞧见了满满的金豆子,这才满意地哼了声:“杂家啊,是给宫里头的那位带句话的。”
张绍民恭谨跪下:“张绍民恭请圣安。”
王总管向着北方拱了拱手:“圣躬安。张绍民听着,此刻宣大战起,察哈尔无非想要些好处,不成什么大气候。但眼下太子公主俱在怀来,千金之躯犯险,朕甚是不安。特带句话给你,无论如何,无论花费什么样的代价,给朕把太子完完整整全须全影地带回来!”
张绍民应道:“张绍民接旨,谨遵圣命!”
王总管自袖子里取出一道明huáng的绢布来,jiāo到张绍民手里,看着他惊讶的眼神,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又夸了几句八府巡按府的陈设,又收获了些许金叶子,这才满意地出了府。
他慢悠悠地坐上轿子:“走,去侯府。”
侯府,现在的主人,是东方胜。
他可没张绍民这么客气,睡梦正酣被人叫醒,听下人说了来客是谁,立时趿着布鞋出来,拔了腰刀,将刀鞘扔进了王总管的轿子里。
那刀鞘擦着耳朵深深扎破了轿子,王总管惊吓得不行,几乎是爬着从轿子里哆嗦着出来:“小侯爷,你这是gān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