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
天香嘿嘿傻笑起来。
冯素贞也不由得笑了:“一般人面对生死大劫,想的多是趋利避害。只有你,在徐家院门口惶惑不安地问自己是不是错了。你心中,把他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的生死更重,”她舒了口气,“你心中既被这因果所困,我便助你,圆了这因果。”
天香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她又一次真诚地说了句:“谢谢。”她咬了口甘蔗,温润清甜。
前世的冯素贞也是如此良善,在顺利救了父亲冯少卿之后没有一走了之,而是拼尽了xing命为自己解毒;在女子身份曝光后她直面天香的怒火,改换了女儿装,却不避不逃,陪着自己坦然面对一切因果。
她彼时没有细想过这背后冯素贞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痛苦,后来每每午夜梦回之际,都觉得心疼。
这样好的一个冯素贞,这样好的一个人……
为了去成全别人的因果,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冯素贞。
“驸马——”她转身看着腰板挺直,坐着也比自己稍高些的冯素贞。
“嗯?”
天香滞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我实在有些累了,能不能借我个肩膀,让我靠一下。”
身旁的人,久久没有做出回答,忽的站起身来,向房里走去了。
天香的心一沉,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身子前探,双臂支在腿上,双手托着两颊,好叫自己完全看不到冯素贞的神色:“嘿嘿,我说笑的,就你那个小肩膀……”
脚步声再次靠近,一方温热的帕子从上方递了过来:“先把你这花猫一样的脸擦擦,再把你黏糊糊的爪子擦擦。”
天香一愣,不知应该做什么动作。
冯素贞见状,gān脆又坐下来,用湿润的帕子把她的脸沾了沾,然后把帕子塞到她手里。
天香低下头,认真地擦起了手。
一只手犹犹豫豫地轻轻落在她的左肩上,接着,那手连着的胳膊就触到了她的背,将她温柔地揽了过去。
她落进了一个柔软温热的胸怀里,尽管冯素贞小心翼翼地不让她挨着胸口,可她仍从那柔软的肩fèng处,听到了有些加速的心跳。
那不止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听着那如擂鼓一般的砰砰声,竟觉得无限安宁。几乎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这稍一放松,困意便如cháo水般袭来,她安然地靠在冯素贞单薄却温暖的肩上,睡着了。
冯素贞肩背僵直,却担心天香睡得不舒服,只得稍稍放松了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星空,算起了节气来。
她qiáng压着心底涌出的异样qíng愫——这种,想要将时间停留在此时此刻此qíng此景的异样qíng愫。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天香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鞑子来了!快快快,快上城墙!”
这么快。她心里一突,睁开眼,正对上冯素贞的眼——很显然,她也刚被惊醒。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两人竟就这样互相靠着睡了一夜。
但天香已经顾不上细想了,她几乎是跳了起来,拉着冯素贞就跑,后者只好一边甩着僵直的胳膊一边跟着天香朝西门城墙跑去。
城外鼓声震天,凶狠的蒙古话和汉话夹杂在一起的“杀”字惊心动魄。
天香和冯素贞被拦在了城下,单世武一脸严肃:“公主、驸马请留步。‘文死谏,武死战’,这既是我等武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同时也是各司其职的规训,还望公主驸马莫要犯险。城墙之上,单某实在无暇分出jīng力来保护你们!”
天香急忙道:“我们自己能保护自己——”
“好,单都督保重,我等静候佳音!”冯素贞却站在了单世武一边。
单世武点点头,回首阔步上了城墙。
冯素贞对天香道:“现在上面乱糟糟的,我们上去只能是让单都督分心,不如从旁做些别的吧。”
城墙上的厮杀声响了起来,是察哈尔的兵正在搭云梯向上爬和墙上守军发生了jiāo战。
天香想想自己就算上了城墙也割不下几个脑袋,只好悻悻地跟着冯素贞回了县衙。
县衙里,满眼血丝的太子也是被鞑子攻城的消息惊醒,他醒来就立即全心投入了木鸟的制作之中,按照宋长庚的吩咐,调整着木鸟翅膀的角度。宋长庚镇定自若,指挥着几十个民夫将一些外面罩着木头框架的泥球运往城墙。不多时,满城都听得到城外震天的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