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现在驸马就不寂寞了?”单世文联想到昨日自己兴冲冲找回来的那件衣裳,不由自主就用眼睛把那衣服往天香身上比了比,咕哝道,“怪不得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莫不是这白衣服更衬人一些?驸马爷这是个什么癖好……”
“滚滚滚滚滚滚滚!”天香再也不能由着他信马由缰地发散了,随手将手边儿的杯碗都扔了过去。
单世文躲了两下,细心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gān净,这才点头哈腰地告辞道:“那属下就滚了啊!”
天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单世文逃出天香的寝房,一时迷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只是聊天儿?是公主自我安慰,还是自己错怪那梅竹姑娘?
他想了又想,正要挠头,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拎着错认水酒楼的桂花酿:“算了……还受着伤,驸马爷肯定不会让她喝……还是拿去做个人qíng吧……”
太子回宫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了。
一个面善的小太监正在皇帝身边掌灯,而皇帝正侧躺在御榻上查看奏折:“接回来了?”
“嗯。”
皇帝饶有兴味地转过身:“感觉怎么样?”
太子茫然:“父皇问的是什么?”
皇帝带着笑意又问道:“你觉得东方胜怎么样?”
“他……”太子迟疑了下,“感觉就像是一匹猛虎,儿子,有些怕他……”
皇帝哈哈大笑:“是,没错,他是一匹猛虎——但是,你不用怕他。他只有尖利的牙齿和爪子,而你手里,有更凶残的武器。”
太子有些困惑。
皇帝解释道:“皇儿,虎也好,láng也罢,都是shòu。而你要记住,你,是个人,你有牵制这些虎láng的武器——权力。虎láng的尖牙利爪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那些虎láng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引着他们按照你的意图去做就是了。”
太子犹豫道:“那东方胜并非良善之辈,他还曾经想要杀我,儿子实在是不敢——”
皇帝语重心长道:“皇儿,你并不笨,你只是迂了些。要记住,虎láng没有好坏,只看有没有用。不管是什么人,该利用的就利用,该杀的杀,不要妇人之仁,心慈手软。”
太子仔细琢磨了一番,眉头深锁。
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叹:“你羽翼已丰,待为父将你最后一段路铺平,我也就能功成身退,老老实实地颐养天年了……”
太子一愣,转脸看向皇帝,却看到对方俯视着自己。对方目光平和,眼中不见威严,仿佛就如同路边最平凡的老翁一般。
他就那么平静地望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复。
太子心惊ròu跳,忙跪下道:“父皇这话说得诛心了。这江山是父皇的,儿子愚顽,还需要父皇的教诲。儿子哪有什么羽翼,又哪里担得起这托付!”
皇帝呵呵笑了一声,伸出老迈无力的胳膊将他搀了起来。
天公作美,这个皇亲国戚进宫喝粥的腊八暖阳高照,天空湛蓝。
腊月时节,正是寒梅盛放的季节。因而开宴之前,太子将诸位男子宗亲带到了御花园里踏雪赏花,吟诗诵词。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头一遭。毕竟往年不论何时进宫,太子殿下都缩在自己的木匠房里,只会在宴席上露上一面,这次,却是主动和宗亲们打起了jiāo道。
不少人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对太子的态度愈发殷切了起来。
这一派和乐融融之中,只有一人显得格外孤僻——却是立了大功之后正式袭了侯爵的东方胜。
东方侯一脉,素来是宗亲里的异类。明明是皇帝的亲兄弟,面上亲热得不得了,却至死没有封王,任谁都知道这其中藏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天家隐秘。
再加上宫内外流传着的那些关于jú妃的流言蜚语,宗室里只好对这侯府敬而远之了——哪怕现在的侯府主人,是东方胜。
东方胜对宗亲们的态度不甚在意,故地重游,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在此处的种种事qíng:他在此处撞破了父亲和jú妃的私qíng,进而要挟求得了皇帝的赐婚。
却最终还是没能得到佳人的芳心。
他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耳畔听着旁人吟诵的诗句和应和的叫好声,凝眉望着一树树的梅花,伸手去探了一下那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