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文”说得没错,西殿的宫房确实收拾得很gān净,仿佛时时有人居住一般。
天香吩咐府兵送来了伤药,却辞了刘倩叫来的大夫。
冯素贞听见天香在里间豪气gān云地吼着“江湖儿女,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哪里那么多讲究”时,不由觉得好笑,天香受的虽是皮外伤,伤的地方却是胸口,也难怪她不愿意延医。而自己不是不讲究,是不敢。所幸只中了一镖,还是在臂上,她半退了外袍,用刀子割破衣袖,挑出飞镖,上了药。
披着外衣的天香从里间走了出来,见冯素贞正咬着绷带包扎,上前动手帮冯素贞把绷带系好。
冯素贞松了口气:“多谢公主。”
天香欣赏了一下自己包扎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客气,不客气。”
“你的伤怎么样了?”冯素贞关切道。
“江湖儿女,这点小伤不值什么,不值什么。”天香笑眯眯地转身去倒茶,吐了吐舌头,还好冯素贞当时看得不仔细,她衣襟都没破,哪儿来的伤,那血还是东方侯吐在自己身上的:“对了,刘倩和乌鸦嘴怎么会来的?”
“出来前,我让那个‘三十文’给嫂夫人送了个条子,好歹有备无患。就算救不出我们,也能报个信儿。”
天香恍然,难怪冯素贞敢自己挑头冒险。她毫不吝惜地伸出两个大拇指:“驸马爷果然料事如神,算无遗策,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嗯……”她搜肠刮肚地找起了词儿。
却不知冯素贞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没听到她拍的马屁:“奇怪……”
天香在她身畔坐下,问道:“怎么奇怪了?”
冯素贞边想边说道:“偌大个假皇宫,被嫂夫人带着几个府兵给挑了。就算没有侍卫没有守军,好歹也有一堆太监宫女,东方侯也总有些能打的手下在此。蚁多咬死象,嫂夫人居然进来得那么快,而且抓了侯爷后,一个过来救驾的都没有?”
天香把头摇得拨làng鼓似的:“我不是状元,我脑子不好使,这么复杂的事,还是你自己想吧!”
冯素贞忍不住笑了,伸手点了点天香的额头:“促狭鬼,就这么记仇?”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愣了。
冯素贞顿在空中的手指有些发僵,她缓缓收回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杯热茶,递到唇边。
天香咳了一声:“那是我的茶。”
气氛有点尴尬。
天香又咳了刻,给冯素贞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不过,以我十三叔那做蠢事的风格看来,就这么栽了也说不定。”
冯素贞笑道:“侯爷可是你亲叔叔,就这么诋毁他?”东方侯怀有不臣之心三十年,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将自己放在一个这么危险的境地。
天香摸了摸下巴:“姓冯的,那个乌鸦嘴总说‘官场黑暗,人心险恶’,这可不是一句用来抱怨的空话。正是因为人心险恶,所以在官场,玩的都是人心。不管什么人,做什么事,总有他的理由。为qíng也好,为利也罢,哪怕是极为愚蠢的举动,都有其必然的道理。如果是愚蠢得匪夷所思了,那就肯定有yīn谋!”
冯素贞点头:“父皇明摆着要我来查妙州之事,他不急着撇清自己毁灭证据而是大摇大摆地送到门口,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他做出这么蠢的事来,定然有些道理——不过,现下天都快亮了,待休息阵子,再去找他聊聊。”
天香也觉得自己眼皮直打架,打了个呵欠:“对对对,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第13章 第十三章 驱láng逐猛虎,人心不可量
黎明之时,星月尽退,正是天光最暗的时分。天香半闭着眼在chuáng边儿摸了半天,才找到甩在chuáng下的鞋,趿拉着摇晃出了房间。
守在门口的府兵忙道:“参见公主。”
她晃了晃脑袋,咕哝道:“假的就是假的,屋里连个净房都没有,哪里有净房?”
府兵忙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儿是小的们收拾出来的一处gān净所在,公主尽管前去。”他犹豫了一下:“公主可要人伺候?”
天香嗤地笑了:“你要来?”
府兵忙摇头,让开了路。
天香摇摇晃晃地顺着府兵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但一过了转角,让影壁墙遮住了自己的身影后,她就提好了鞋跟儿,飞一般地向着东殿奔去。途径李兆廷的居房时,她生怕内力高深的刘倩听出自己的动静来,还特地抓了只猫打算用来探路,却没想到那里面一直乒乒乓乓的,想来也是听不到外边儿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