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只要两人商量出一个妥帖的法子来,再设法将天香嫁给她喜欢的那人,应当就一切无虞了。
冯素贞轻松地舒出一口气来,如今王公公已经怀疑了自己的身份,与其等他告诉天香,不如自己亲口承认。待此间事了,父亲安然无恙,再解决好天香的事,她就可以功成身退,褪去冯绍民这层皮了。
至于李兆廷……她挥去自己的念头,不去想他。
错过一天,真就错过一生。
她扭头看向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天香:“对了,公主,绍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问。”天香似乎还在想方才冯素贞的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间最好发问。
冯素贞抓紧机会急速道:“你喜欢的那人,是谁?”
“冯素贞啊……”天香脱口而出。
一道闪电横过暗红色的天空。
天香自知失言,看着冯素贞被闪电映得青灰的脸色,露出一个自以为娇憨的傻笑来:“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又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
大雨落下来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yù说却还休,无处话凄凉
“哈哈哈,冯素贞那厮空有文武才,却是个大大的傻瓜,两只眼里只有李兆廷那个更大的傻瓜。本公主这么英明睿智的天才,怎么会看上那家伙?”天香大声笑着,一边啃着甘蔗,一边疾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连身后冯素贞提醒自己“雨很大”的声音都没注意到。
她猛地合上房门,倚在那门上,丝毫不觉得湿漉漉的衣裳有多难受,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这隔了一世的表白,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一夜大雨过后,雨过天晴,京畿的夏日本就不算炎热,而今更是清慡了许多。
妙州知州府衙,一身绯色官袍的年轻官员正一脸严肃地审阅着眼前案几上的供词。两班衙役肃穆不语,各自鼻观口口观心。堂上的官员不过官居五品,却是皇帝爱女的夫君;堂前椅子里窝着的无须男子并不显眼,却是皇帝跟前儿的总管;而堂下打头跪着的人身份更为尊贵,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东方侯。
随便拎出一个后面都扯着一串儿皇亲国戚,也难怪堂上鸦雀无声,大堂门口也不似审问寻常案件那般挤满了看热闹的黔首。
王公公一手捻着脖子上金灿灿的豆子,一手挠着鼻翼,眼神却是灵活,从驸马冯绍民的脸上挪到了东方侯的脸上,又从东方侯的脸上挪到了冯绍民的脸上。
两人眼下都看得到明显的青黑色。
东方侯没睡好很能理解,从天堂到地狱,睡不着很正常。可那冯绍民睡不好是为哪般?还能是因为要审东方侯激动得?
王公公正腹诽着,却听到堂上有人叫他:“王公公,供词笔录我已看过,确实无误,公公可要看上一看?若是无误,便可叫堂下众人签字画押了。”
王公公一个激灵坐正了身子,笑道:“哎哟,老奴才识得几个字儿呀,驸马爷既然说没错儿,那就肯定是没错儿的。”
冯绍民唇角微弯,正要令人将供词拿下去画押,却听得王公公说道:“不过——虽然皇帝陛下是让咱们两个来此办差,但毕竟后衙里还住着位贵人,是不是,也让她过来看看供状?”
王公公说话时紧盯着冯绍民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来。毕竟,今日堂审东方侯,一向爱热闹的天香公主居然推说身为亲侄女避嫌躲在后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可惜,他只看到了冯绍民板得更平的脸:“公公说笑了,此朝廷大事也,无知妇孺岂可随便参与其中?”
王公公发出了轻不可察的一声哼,继续窝在椅子里修指甲。
哟,也不知道相比而言,哪个才是无知妇孺呢!
墨迹淋漓的供词一式三份,送到了东方侯的面前。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片啜泣声,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的抽泣声格外清晰:“大人,民女不想死,民女想活呀……”
东方侯忽然笑了笑,放肆的笑意里藏进了无限的落寞。
“钦差大人,是我东方侯要谋反,这些人,都是被我抓到庄园里去的。”他昂起头来,慢悠悠地在三份供词上一笔一划地落下自己的名姓,语气无比平静,“此事既然败了,我qíng愿受正法,放了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