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冷笑一声:“那为何急于驱赶这位姑娘,不若听她把话说完!”
那程姑娘就在近前,她大声道:“对,这墨不对!”
余百户反问道:“哪里不对?”
周遭近百人的目光尽数落在程姑娘身上,天香满目期待,等着她说出定论来。
程姑娘咬了咬唇:“我不知道,但就是不对!我前日买了十几张债券,其中几张墨色不一致,虽差距细微,但就是不一样。”
天香绝倒。
那师爷“嗤”了一声:“我还要说你脑子不对呢!墨对不对的有什么要紧?”
程姑娘道:“我特意借机看了其他几个相熟的行商所买的债券,他们的与我一致,所买债券用墨异常者十有三四,而我所见的几个官吏所买的,却都是墨色一致的。我家百年制墨,于墨艺上再熟悉不过,这墨有异常,定然是有蹊跷的。”
师爷骂道:“你这娘皮才见过几个人的券——余百户,我倒是觉得这几个人都有蹊跷,莫不是鞑子派来的细作,锁了他们好生问一问!”
冯素贞在一旁冷声道:“墨若不对,这债券失效了怎么办?”
师爷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这白字黑字儿的写着,难不成字还能飞了?”
“字还真就能飞了,”冯素贞高声道,“你这签章的墨,用的不是寻常墨,而是乌贼墨汁!”
“乌贼墨?”天香一头雾水,而一旁的程姑娘却是一脸恍然:“哦,对的,就是这个不对!”
天香:“啥?”
冯素贞道:“海中有一种鱼,体内藏墨,用以自保,故名墨鱼。后世有不法之徒,取其墨伪做书墨以书债券,半年后字迹全消,以此赖账,以致此鱼被称作乌贼。”
那师爷脸色一变:“什么乌贼白贼,听也没听过的,胡说八道!”
冯素贞上前一步道:“那你便把这墨拿出来让我辨识辨识。”
师爷抢白道:“哪能你说是就是,谁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伸手要去拿墨,却发现墨已经被一个身姿灵活的小个子少年拿走了。
师爷忙招呼四周的军士抢墨。
那小个子煞是灵活,在高高大大的士卒之前左突右进,边跑边喊:“有用的,这个墨怎么辨?”
冯素贞看不见她人在哪儿,只好伸长了脖子:“你仔细闻闻那墨,是否闻得出一股子腥气?”
争抢之中,那装着墨汁的黑色瓷瓶不知怎的突然腾空飞起,掉落在了附近的一个海货摊子上,“啪嗒”一声碎成一片,墨汁四溅,满摊子墨色。
众人均是一呆。
小个子跳着脚躲到了灰衣小厮的身后。
冯素贞咬着牙道:“你是故意的?”
天香小声道:“闻了。是腥的。这事儿我会查,但动静不宜太大。”
冯素贞看了下周遭密密匝匝买了债券的行商们,垂首沉默。
这边厢的动静已经不小,那师爷见证据没了,登时又猖狂起来,跳着脚要余百户抓人。
却见一队兵丁小跑着过来,为首的正是一袭百户装扮的单世文,他高声道:“此间纷乱,今日债券暂且停发,一gān人等,随我去怀来卫所走一趟!”
他晓得天香二人今日要来城西寻这程姑娘,生怕出变故,所以一早就找自家兄长要了一队人马来城西守着,却没想到歪打正着,平息了一场gān戈。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进了怀来卫所。
单世文自是不会为难天香二人,将她们留在内室好茶招待着,自己去寻自家兄长收拾残局。
那程姑娘也被留在了内室里,她主动向二人打招呼道:“小女徽州歙县人士,敝姓程,双名青玉,敢问二位义士如何称呼?”
天香尚未发话,冯素贞道:“这位是我家公子,江湖知名的闻臭,闻公子!”
程青玉向天香拱了拱手:“见过闻公子!”她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冯素贞,“那,阁下呢?”
天香轻咳了声,大大咧咧地搭着冯素贞的肩膀道:“这位是我家里的——小厮,叫闻哲臭,你可以叫他小臭子!”
冯素贞:“……”她反省,为什么不先做自我介绍,为什么给了天香给她乱取名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