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仍是觉得有些不妥,但眼下为着解决这档子事,查清到底有多少人受了这债券的损失,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以天香的名头作保,让宣大两府彻查此事了。
“好吧。”
入夜,程青玉辞了众人,带着宋长庚赠的器具和那方古朴的玄元灵气墨回了寄居的逆旅。
临走时,她拿了几方自己亲手制的青玉墨,送给了众人,聊表谢意。
烛光前,天香把玩着隐隐泛着青光的青玉墨。此墨和胶和得稳,不论她怎么抚摸,都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倒真生出几分温润如玉的意味来。
她心生感慨:“有用的,你说,为什么,这书墨的墨,和贪墨的墨,是一个字呢?”
在她一旁的冯素贞沉吟片刻,道:“贪以败官为墨,大抵,它们都是黑的吧。”
莫名的,两人心中有了几分不安。
所幸,三日后宣大的消息传了回来。
皇帝到底是没看错人,顾承恩是个外圆内方的正直军人,在收到天香的消息之后。就立刻暂停了军田券的发售,召告债权人,验起了真伪。
天香看着顾承恩的请罪书,看到他因为“未能明察而给了妻弟贪墨的机会”而深切自责,不觉有几分欣慰。
“扑棱棱”,一阵异响,一只头上长着黑色斑点的白色鸽子落到了窗边。
作者有话要说:
乌贼墨的梗来自宋人的笔记癸辛杂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狗吠深巷中,jī鸣桑树颠
京城刘府,一片沉寂。
丞相刘韬枯坐于堂中,他的儿子、女婿立在他身畔,众人脸上都有些哀戚。
许久,刘韬开口长叹:“一千万两huáng金,仅仅为了一个人极其荒唐的梦,而这种荒唐的事qíng,如今竟要经过我的手来实现。我从政三十年,做丞相十年,谨小慎微,委屈求全,可现在,竟也要沦落到这个地步——苍天啊,你还长不长眼啊!”
白日朝会上,皇帝宣布要搭建接仙台,以迎接九虚之上的太上老君下凡送不老丹,以尽快实现长生不老之梦。
在刘韬婉转陈明国库空虚之际,yù仙那满是深意地说了句:“天下之财,到处都有,就看你弯腰不弯腰去捡。”背后所指,让人心惊胆战。
“‘高百丈,金柱子,银台子’,那老杂毛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无道昏君还真就由着他!”刘长赢愤然大骂。
一旁的刘夫人面色一变,上前就扇了刘长赢一个耳光,李兆廷阻拦不及,只能错愕地惊呼一声。
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之中,刘夫人面色难看道:“天下的人都可以骂皇上,唯独你不能。”
刘长赢怒道:“为什么?”
刘夫人一顿,艰涩道:“因为,因为他是皇上。”
刘长赢上前一步,向父亲刘韬道:“爹,儿自幼跟你读书,从四书五经到治国方略,一肚子经济文章,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
刘韬深深摇头:“不……”
“那是为了什么?”
刘韬转过来:“为了让你,做一个好人。你xingqíng鲁直,不适合这官场。苏子曾有诗曰‘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而我对你的期盼,是‘无灾无难是平民’。”
刘长赢凄然笑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参加科举,你们不让我去;皇上招驸马,母亲给了我一把匕首让我自杀!你们不让我入仕途,好,我听从,但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让我读这么多书呢?!”
腹内既然已经有了江海丘壑,风波起,自是意难平。
刘长赢继续道:“人生识字忧患始。我少时曾在书上读到欧冶子的剑。我想做一把湛卢剑‘君有道,剑在侧,君无道,剑飞弃’。天下兴亡,纵然你让我屈做匹夫,我也是匹夫有责的!”说罢,他怒气冲冲地挥开李兆廷的手,向外走去。
刘韬大怒:“来人,看住公子,不得让他踏出相府一步!”
jī鸣第二声,乡下已经热闹了起来。
“孩儿他娘,今早的粥熬得忒稀了,吃不饱哪有力气下田?”徐家大郎蹲在门口喝gān了一碗粥,颇有些不满。
“家里多了口子人,粮却没变多,可不就只能在粥里加瓢水?你多喝点水忍忍吧。”徐大娘子火气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