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暖灯驱散了茅杉心底的霉菌,嘴里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奇怪曲子,心qíng颇好的开始在浴室里修剪指甲。
俨然不似那个成熟稳重的她。
喷头开着,水肆意地喷洒在浴室地面上,毫不凝滞,无人理会。
蒸腾的水雾很快填满了整个浴室。
一双纤瘦修长的手撑在盥洗台前,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刚刚洗gān净的长发垂散下来,一半搭在肩膀上,一半遮住了脸,发尖落下的水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滑至手腕,然后滴入了水槽中,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凉丝丝的水印。
冰冷的铁针,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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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犹如被蚂蚁啃咬一般,粗糙的黑色符纸磨得指尖生疼。
长鱼摊开右手,无名指尖上一道浅浅的红痕,伤口已经快好了,刺痛的感觉却还留在指尖。
十指连心,锥心蚀骨的疼痛。
她闭了闭眼睛,符纸燃烧的白烟似乎还萦绕在鼻间,絮絮叨念的低沉男音,像是在低声哼唱,却又听不出在唱些什么。右手扶着额头,那絮絮叨叨如念经般的声音在脑海里挥散不去,就像被魔魇缠住了一般,无处可逃。
长鱼弓着背,手指穿过头发,紧紧抓着自己的头,似乎想将昨天的遭遇从记忆里抠去。
眼睛闭得更紧了。想哭,却始终哭不出来。
眼前又出现那个带着铁腥味脏兮兮的洋瓷碗,满满一碗棕黑色的液体,焦臭苦涩,浑浊不堪。舌根仿佛还残留着涩口的酸苦味道,喉咙被液体里的米分末渣滓割得一阵沙痒,令人作呕。
越想越觉得胃里翻腾,手一软,长鱼整个人趴在了盥洗台上。她捂着嘴,眼角通红,胸口起伏得厉害。
浴室里的雾气越来越重,长鱼努力让自己回了回神。
她伸出一只手,抹去镜子上那层薄薄的水汽,冰凉的触感瞬间袭来,镜子被擦出一道巴掌大的光亮,里面映出一张模糊苍白的脸。
没有表qíng,没有生气。
“茅杉,茅杉……”长鱼自言自语起来,脑子里就只有这个名字,“对不起……”努力想挤出一点眼泪,却还是哭不出来。
长鱼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纵使浴室里的空气湿暖,她的脸色却没有任何水气熏蒸过后应有的红润,空dòng的双眼,没有血色的嘴唇,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身上,黑白分明,不知是汗还是水。
又用凉水冲了个身,长鱼的脑袋才清醒了许多,倚在墙上正对着镜子,忽的站起身,胡乱在化妆包里翻找着。上了点点腮红,这才拧开门锁,走了出去。茅杉已经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了。
“怎么不chuī头发?”茅杉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来。
长鱼摸了一下脑后还湿着的头发,丝质的睡裙后面已经被发梢染湿了一片,竟忘记chuī头发了。
“小心感冒。”不待长鱼回答,茅杉推着长鱼回到浴室,拿出chuī风替长鱼chuī了起来,一边chuī一边柔声叮嘱着,“头发一定要chuīgān,这么晚了,带着湿头发入睡,会头痛的。”
长鱼没有说话,静静地让茅杉替她chuī着头发。望着镜子里的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有一口血闷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忍不住抬起了手,像是在抚摸镜子里茅杉的脸,忽然自己一惊,又缩了回来。
“怎么?我烫到你了?”茅杉心疼地问着,把chuī风又拿远了些,轻柔的暖风chuī拭过发间,飘来阵阵暖香。茅杉轻轻揉着她的发根,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确定头发完全gān了才停下来。
放下chuī风,左手还握着一缕发梢,茅杉抬起手,脸凑过去,闻着发间散发出来的馨香,又一次迷了神。食指轻轻卷起发梢,顺着挑动手指将那一缕黑发缠绕在指节上,又看着柔顺的头发在指尖忽而散开,滑落。
茅杉都快走了神,抬眼却看见正在发呆的长鱼,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长鱼?你怎么了?”
“恩?”长鱼从发呆中惊醒过来,望着镜子中的茅杉,流转的目光似渗透了万千qíng愫,嘴角漫过柔柔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茅杉总感觉长鱼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也望向镜子,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前的人,黑发白肌,笑靥若花,似盛夏夜里那盏最暖心的灯火,又似湖边芳糙丛中那株最清雅的花,不禁心中一跳,呼吸都慢了一拍,心道是自己太糙木皆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