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地上跪着两个女子,一个作宫人打扮,看起来倒是并不起眼,另一个虽然容色不算出众,衣饰也不甚华丽,但看打扮应当是她父皇后宫里的某位品级不高也不甚得宠的嫔妃。然而这样两个女子,在面对九五之尊的雷霆震怒,反应却全然相反。那个宫女只是跪拜在地,却一声不响毫无反应,而那个宫妃却一直痛哭流涕地告罪,不断将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路上,磕得额头青紫肿裂,眼见就要磕出血来了,可她求的却不是自己的xing命,听着倒像是在为跪在一旁的宫人苦苦祈求。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
后宫里居然还有为了宫女而不顾自身的主子?
洛宁慕虽不认得这两人,也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觉得这实在有些可怜。
那时洛宁慕年纪还小,也想不出这样奇怪的状况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便撒着娇凑上去与她父皇说了几句话,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qíng。
然而她的父皇却更是恼怒,只道:“拖下去!给朕将这两个贱妇拖下去!别污了公主的眼睛!”
洛宁慕向来是个极会看眼色行事的人,她当然没有再多问,但事后她却偷偷派了苏月去打听此事。
苏月回来却告诉她,那两个女子都已经死了。那个倔qiáng跪着的宫人被带出去乱棍打死了,而那个可怜的宫妃也被赐了毒酒。但奇怪的是,这事都是暗中进行的,连旨意都没有,对外只说那个宫妃染了急病亡故,那个宫人则是跟着殉主了。但还是有闲话传了出来,有一句“x乱后宫”被苏月给听见了。傻乎乎的苏月就原封不动地禀报了洛宁慕,洛宁慕年纪还小,脸皮还薄,斥责了一句也不敢再多打听了。
那只是成长在宫中近二十年里的一件小事,洛宁慕当然也不会记挂太久,时间长了也就渐渐忘记了。
多年之后,洛宁慕却突然想起了,虽然细节已有些模糊了,可那时女子的苦苦哀求,御花园青石板路上的血迹,似乎都历历在目。
难道那时的qíng形竟然是……
这些记忆与想法细说起来确实很长,但在洛宁慕的脑海之中一闪一过,却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qíng。刚刚才将这些都在脑子里过一遍,洛宁慕就听见了面前这个名叫柳长书的男子的最后一句话。
“……你害不害怕?恶不恶心?”
洛宁慕的心被这句话一下就给堵了起来。尤其是感觉到原本握住自己的曲娆的手微微有些发颤,甚至好像试图要放开自己的那一刹那,愤怒的感觉渐渐充盈了洛宁慕的整个身体,让她将刚才在脑子里想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都给忘了。
当下,她只做出了她最本能最直接的反应――
洛宁慕紧紧地攥紧了曲娆的手。
“你叫柳……什么?”洛宁慕冷笑道,“本公主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既然知晓本公主与贤德太妃的身份,怎敢如此放肆!本公主可以看在你是太妃旧jiāo的份上容你说几句话,也可以让你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一句话!”
洛宁慕这样的反应与气势,就连方才说得十分尽兴的柳长书也愣了一愣。
但他也就愣了那么一下。
很快,柳长书又拱手一笑道:“在下区区一糙民,自然服气长公主殿下与太妃娘娘的威严,只是真相就在人心,在太妃娘娘心中,亦在长公主殿下的心中。糙民说与不说,它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殿下若只是一味逃避,那也……”
“那――”
洛宁慕打断了柳长书的话,连看都懒得再看这个人一眼。
“又与你何gān?”
这时,洛宁慕索xing拉着曲娆,几大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山庄门口,见到苏月和掬水正安排着人打点整理她们这次从宅子里带来的行李包裹,洛宁慕才将憋在心头的一股气呼了一口出来。
“殿……下?”
苏月服侍了洛宁慕这么多年,当然一眼就看出qíng形有些不对。
“别搬了,这就回去。”
洛宁慕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苏月还想再问,却被一旁的掬水拉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长公主扯着贤德太妃又上了她们坐来的那辆马车。紧接着,自己也被掬水拉上了后一辆马车。
天色还早,将刚卸下来的行李包裹再打包装上车,然后再往回走,午时左右应该能回到镇子里,午膳只怕要用得比往日晚一些时候了。
苏月上了车,又拉开车帘吩咐了几句,接受了自家公主突然发作的脾气。
而当洛宁慕气势汹汹地拉着曲娆上了车之后,她的愤怒却一下子就泄得gāngān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