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她忽然想起了某人也曾经这样反复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每当自己说欠了她的,她都会说以后顺娘再还她。
宋玉姐……
她跟那个韩衙内成亲了吗?
眼看就要过小年了,顺娘跟石头一起送完了送到各处的豆芽之后,两人坐在一辆牛车上,缩着脖子说话。
顺娘说明天就要过小年了,今天自己要去把年货都买了,顺便给石头家里也买,她叫石头跟着自己一起去吃碗热热的牛ròu面,再来上一角酒喝了,身上暖暖的再去置办年货。
石头道好,说这天儿彤云密布的,不定一会儿还得下雪呢。
顺娘赶着牛车到了甜水巷附近的一家专卖牛ròu面的脚店,下来把车jiāo给店伙计,让他去把车子停放好,牛系好,这才领着石头进了店内。两人把头上戴的狗皮翻毛帽子,以及狗皮袄子都脱了下来。接着顺娘点了两碗牛ròu面,半斤酱牛ròu,一角酒。店伙计很快把面条酱牛ròu和酒都送了上来。
给石头也倒了一碗酒,顺娘先跟石头一起碰了碗,喝了一碗酒,接着才拿起筷子开始吃ròu吃面。
入了冬以后,天儿冷,石头也跟着顺娘喝上了酒,因为他是半大孩子,顺娘每次只允许他喝上一碗,让他暖暖身子。
两个人边吃边说话,谈的不过是这天儿有多冷,年又怎么过,该置办些什么年货,还有从过年那一日到正月初五不送货,两人又打算怎么过年。石头建议正月初三顺娘领着喜家人进城来,再一起去逛瓦子玩,他说过年期间,瓦子里面更是闹热。
顺娘便说好,让石头到时候带着他爹一起来逛,自己出钱。
石头听了,乐得连声向顺娘道谢,顺娘还说这石头跟着自己也gān了那么久了,过年再给他发一贯钱做奖金,拿回家去跟他爹好好过一个年,石头一听直接从坐着的条凳上蹦起来了,拍着手跳,跟个得了好东西的猴子一样。
顺娘见状也乐了,刚想招呼他坐下继续吃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含笑问:“石头,甚么事这样欢喜呢,也说与姐姐听可好?”
姐姐……
顺娘只觉得耳中乍一钻进这个词儿,额角的太阳xué就是一跳。
这个声音,也拓印在她心中,虽然已经浅淡了不少,但痕迹犹存。
她嘴巴里包着面,回头,往说这话的人看过去,石头呢,也停止了蹦跶,去看那个向自己问话的人。
“宋娘子……”石头喃喃出声,然后又快速地看了顺娘一眼。
小脚店门口,布帘子因为有人进来,被灌进来的雪风chuī起不断飘动着,门口站着戴了风帽,身着一袭火狐裘衣的宋玉姐,她此刻站在小脚店门口虽然朝着石头说着戏谑的话,然而一双桃花眼却是望向了顺娘。在宋玉姐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穿白色貂裘的清丽女子,她则是好整以暇地看向顺娘,脸上有玩味之色。
顺娘愣住了,没想到在此时此地能看见宋玉姐,她原以为两个人再也没可能相见了。虽然那一封宋玉姐写给她的信,她已经能够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宋玉姐在信中说以后顺娘还能够去找她,但是顺娘想过,宋玉姐都嫁给韩衙内了,又何必去肖想她呢,又何必再跟她相见,给彼此造成困扰呢。
宋玉姐见到顺娘愣在那里,不由得轻移莲步,朝着她慢慢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她跟前开了檀口问她,带着嗔怪道:“怎的,喜二郎,才三个多月未见,你就不认识姐姐了么?”
那一股子熟悉的脂粉味儿混合着雪风扑入顺娘鼻中,刺得她混沌的脑子立时一凉,随即清醒过来。
她忙咽下嘴里的面条,再抬袖擦一擦嘴,站了起来,看向宋玉姐弱弱地问:“姐姐,你怎的在这里?”
宋玉姐微笑,说自己在这里,顺娘难不成不欢迎自己么。
“哪里,这里太简陋……”顺娘环视了下这间小脚店,说出了这句话来。
这间小脚店的确简陋,店堂内也只能摆下五六张桌子,桌子上因为常年累月沾了油渍而呈现出黑沉沉的光来,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木色。店里来吃饭的客人也跟顺娘一样是社会下层的做工的,做小买卖的人,吃一餐饭顶多花个三五十钱。店堂里面充斥的气味儿也很丰富,汗味儿,体味儿,食物的味儿,酒味儿,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彰显这屋里面吃饭的人的社会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