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这人世间有多少公平,有多少不公平,唯有法则不能违抗。而若想改变法则,只有变qiáng,qiáng大到任何人都不敢否认你的一切决定。”凌沛暄的教导言犹在耳,凌慕清扶着额角,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既然来了,若是不办他,还会有人把职责当一回事吗?”
莫凉一沉默半晌,轻轻笑了一下,“是我天真了,不知在上位者,竟有那么多顾忌。”凌慕清张张嘴,她想说,她不是什么上位者,她只是个和她一样的寻常人,可是,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一时间两人都在沉默,直到有守帐的兵士进来,说军医到了。“让他们进来。”凌慕清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莫凉一,见她眉眼低垂面无表qíng,心里忽然有些闷闷的发疼。几个一样装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齐齐行李,“微臣参见世子!”
“免礼。”凌慕清挺直脊背,摆出世子的姿态来,“本世子把神医传人带来了,你们把qíng况与她细细说一下。”军医们一起看向莫凉一,莫凉一冲他们颔首,作了一个揖,“晚生莫凉一,见过各位前辈。”带头的那位军医还了一礼道,“老夫是太医院院使林仲,奉皇上之命前来,久闻莫公子大名。”
莫凉一本来年岁不大,再加上她本来面容清秀,又作男儿打扮,更显得年纪小,纵然是莫惊鸿的传人,在颇有资历又高居太医院院使之位的林仲眼里,不免有些太稚嫩了。莫凉一听出他言外之意,也并不在意,只淡淡一笑,“烦请林院使告知凉一,关内如今状况如何了?”
林仲虽然有点儿不信莫凉一的能力,却也不是傲慢无礼之人,当下把关内军营里的qíng况说了一遍。莫凉一拧紧了眉头,“这么严重了么?单凭借林院史的描述,我心中尚无思量,看来我要进去,好好诊断一番才行。”林仲闻言点了头,“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凌慕清心中急迫,却也理智尚存,问道,“这样进去,万一感染了瘟疫怎么办?”林仲道,“我等凡入关内,必以白巾覆住口鼻,每日晚,必用放了糙药的热水擦身,可有效预防感染瘟疫,世子但可放心。”凌慕清还是有些担忧,莫凉一安慰她道,“几位军医在关内那么久也没感染,我身子也没那么弱,你便放心吧,我一定尽快寻出合适的方子来。”
“我陪着你不行吗?我也想,看看父王。”凌慕清目光灼灼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也望着她,坚定的摇摇头,“不行。”凌慕清心里又急又恼,却也知她是为了自己好,纠结了一阵的,在包袱里找出了一条素色的丝巾,走过去扔在了她身上,“你用这个蒙着脸,进去之后,尽量不要和感染瘟疫的人有太多接触,还有,不许乱吃东西!莫凉一,你要是出不来了,就死在里面算了!”
她这番话带着怒气,却也着实暧昧的紧,林仲看看她,又看看莫凉一,忽然想起在京城时就有传闻,说是张尚书家的三公子张琦有意qiáng占莫凉一,凌慕清当着众人的面说莫凉一是她的人。林仲初听说时,也只觉得凌慕清不过是为了救莫凉一随口说的,而今看来,却不简单啊。
莫凉一捧着丝巾,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幼时便被遗弃在荒郊野岭,蒙义父所救苟活至今。七岁时上山采药,被一头láng所伤,也只是毁了一只脚,xing命无虞。十三岁时,义父走了,我开始孤身行走江湖,六年来数次死里逃生。我这条命硬的很,没那么容易丢掉。”
凌慕清抿紧唇,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你去吧。”林仲立刻伸出手,“莫公子请随老夫来。”莫凉一点头,回头看了凌慕清一眼,一瘸一拐的跟着林仲出了营帐,一众军医向凌慕清告了辞,也都跟了上去。凌慕清看着莫凉一瘦削的身影被帐帘隔断,心下忽然生出些悲戚来。
莫凉一,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她身无武功,又残了一只脚,心地纯善,虽生平坎坷,却从未怨念分毫。这样一个人啊,是应该值得人去疼惜爱护的,而不是在这种qíng况下,入那如同火坑一样的军营。可是,她又不得不入。
若是莫凉一,真的出不来了,该怎么办?凌慕清忽然有些心惊ròu跳,她后悔了对她说的那些气话重话,什么叫你要出不来,就死在里面算了?她心里恨不得她长命百岁一世安稳再不要受苦受累,怎会说出那番话?凌慕清拍了拍额头,快速跑出了营帐。
“凉一!”凌慕清有些气喘,定定的看着脸上蒙了她的那方素色丝巾的莫凉一,有一朵做工jīng致的兰花绣在她脸颊,她回头看她,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莫凉一微笑,凌慕清看不清她的表qíng,却能看到她弯了的眉眼。莫凉一像保证一样,慢慢开口,“我很快,就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