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日久,利牙瞪着阿瑶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只要看到阿瑶,就会高兴地扑过去,绕着她打转。阿瑶给她的名字,她也听懂了,只要阿瑶喊一声利牙,她就会掉头奔到她的身边。阿瑶爸哼哼两声,这还不算,最多跟自家养的狗大黑一般水平。最大的证据是阿瑶到现在还没敢将利牙手上的铁链解下来,只要晚上天气晴好,利牙便会蹲在屋顶上望着黑森林。
阿瑶也心知肚明,但她就是无法放利牙回去。她抚摩着利牙的头,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你会生在黑森林呢?会不会是你的阿爸阿妈养不起把你扔了呀?”利牙完全听不懂,只是茫然地盯着阿瑶的脸。“你也该穿衣服了。”阿瑶摸到利牙光溜溜的后背,做出了让利牙一辈子都极为深恶痛绝的决定,不过这会儿利牙听不懂,就没有办法反对了。
阿瑶给利牙穿上女孩子的裙装,利牙还好奇地摸摸阿瑶一家这可穿可脱可换跟变魔法似的的皮,但等她跑动起来,这裙子就让她着实地啃了一嘴的泥,她当场就想脱掉,但是阿瑶不准。一天下来,利牙就吵着闹着非要脱下衣服不可,将一身的新衣裳扯了个稀巴烂。阿瑶不泄气,天天追着利牙套上衣和下裙,从地基打到屋顶上,屋子摇摇yù坠,阿瑶爸实在忍无可忍,喝止了阿瑶。
阿瑶只好去向女巫请教。女巫说山鬼不是人,穿人的衣服会失了灵气,只能披上薜荔、女萝、石兰、杜衡等藤萝和芬芳的花一类的东西。阿瑶没办法,带着利牙摸去黑森林边缘摘了薜荔女萝等编织成衣裙,套在利牙上,利牙果然不吵了,再带上各色山花编织成的花环,坐在巨大的山石上,沐浴着透过树叶fèng隙洒下的阳光,惬意地摆动□的双足,宛如传说中的神女。阿瑶出神地凝望了一会儿,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有些不甘地扯了扯铁链,招呼利牙回家了。利牙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跟着阿瑶走了。
回到家里,一家上下对着利牙张大了嘴巴,半天也合不拢。利牙很快就bào露出野鬼的本xing,在火塘边上取暖,埋头咬着阿瑶喂给她的烤兔子,满手满嘴都是油,头上的花环也凌乱四散了,毫无一丝仙气。大家围观了一会儿,幻灭不已,还是原来那个充满shòuxing的野孩子,便都散了。
只要一天没解下利牙的铁链,阿瑶爸就哼哼几声,非常怀疑阿瑶是否真的能驯服山鬼。阿瑶妈便劝他别老是泼女儿冷水。阿瑶爸摇头说你懂什么,满怀忧虑,越发确信利牙就是山鬼,但一看到阿瑶绝不放弃的样子,便不吭声了,只是静看事态发展,心想万一真出事了,就想法子准备祭品安抚山神的怒气吧。阿瑶妈叹了口气,望着自家的女儿哄着利牙学说话。
不论阿瑶教了什么,利牙都望着她不发声,连一丝模仿的意愿都没有。若不是知道利牙会叫,而且还会学各种动物禽鸟昆虫的叫声,阿瑶一家上下都要怀疑她是个哑巴了。再加上阿瑶爸时不时的打击,阿瑶也有些不确信自己是否真的能驯服利牙了。
村人都知道阿瑶正在试图驯服那个祸害村子的山鬼,都摇头笑话,一点不相信阿瑶能成功。村长更是气哼哼的说,赶紧把山鬼送回黑森林,宁可年年都被她偷吃猪牛羊,也不愿意惹怒山神。阿瑶争辩说,利牙的模样分明是个人,怎么可能是山鬼呢,越发赌起气来。
过了一年,女巫卜卦,得出不详的兆头,村长便唠叨着要送回山鬼。而利牙的铁链还没有解下,依旧会经常蹲在屋顶眺望着黑森林。阿瑶没办法,只好将她送回黑森林,解下了铁链。利牙欢呼一声,像猴子一样爬上树,蹦蹦跳跳很快消失在树林中。阿瑶极目张望,实在看不到利牙的身影了,呼唤了几声,声音就像水波一圈圈dàng漾开来,消失在树林中,却只听见树叶沙沙,没有回应,不禁流下泪水,只能一面哭一面往回走。
阿瑶爸着实松了一口气,可看到阿瑶哭肿的样子,也不说什么,吩咐家人和奴隶都别去打扰她。阿瑶呆坐了一天,独自在大厅地面上睡着了。半夜冷风chuī起,她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该不是野shòu跑来偷羊了吧,便要找刀去赶野shòu,抬起头却看到利牙蹲在窗口,背对着月光,眼睛灼灼发亮,手里还提着一只死去的麋鹿,她张开口。
“阿瑶。”
阿瑶呆住了,她还是头一回听见利牙说话,和平时的叫声不一样,声音又清冽又纯粹,和此时披着藤萝的宛如年幼的神女的样子非常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