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我均与他为敌,何不联手?”郎怀似乎提起此事颇为气急,胸膛不住起伏,只压着喉咙道:“何况我身为武将,自然明白六爷,是希望沙场上建功立业的。”
“太子殿下不通武事,七哥什么样子,您难道不知?郎某却只是外臣。”郎怀道:“何况如今郎某既得佳人,是无心战场的。六爷,郎怀句句赤诚,请您好生想想吧。”
她说罢,站起身来,从腰间解下佩剑,道:“此剑乃我当初征战安西时的佩剑,赠给六爷,和兕子一起,聊祝寿辰。”李进下意识接过来,再想说什么,郎怀已然磊落离开。
拔出剑来,借着烛火去瞧,只见通体透着凛然冷光,李进暗赞了声好剑。许是真正杀过人的利器,便是夏日,李进也觉着一片寒意。
他不由想起方才郎怀的话来,不顾方才捏碎杯子已然半手鲜红,眸中怒火渐盛,咬牙切齿道:“二十多年兄弟,你既不仁,便莫怪我不义了!”
宗正寺少卿李烨是西烨国曾经的国王,自打来了长安,再也不愿离去。他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外甥,带着一家人定居长安。明皇特赐姓李,倒是欣赏他的人品,因而做了宗正寺少卿。
李烨这些日子焦头烂额,实在是因为不知道明达的婚事,该如何定论。
明皇最爱的小女儿,只这一句话,塔坨荼和李烨就已不知道该如何办理。毕竟明达没有封号,不入宗牒,却不能用皇家礼仪。
他二人还未从此事中理个头绪,固城公主和亲土蕃的旨意送来,又让他们叫苦连天。只收拢固城一地的汤沐邑,就是个绝难的差事,何况繁琐的礼仪、公主和亲的嫁妆,自然得比平时丰厚。可如何丰厚法,二人商议几日,定了详单奏上后,明皇只道:“再议。”
圣心难测啊!直到塔坨荼无意中从卢有邻处得知,陛下本不允婚,固城却执意要嫁,才嗅出些眉目,连夜将之前的详单删减,第二日再次呈上。
明皇看罢,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不由骂道:“怎生减了二成?”
塔坨荼和李烨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作答,明皇又转了口气,叹道:“如此也好,只加上三成绫罗绸缎,各色乐器也再挑一成。”
“微臣遵旨。”塔坨荼长舒口气,和李烨出来。却没听到明皇和卢有邻的对话。
“陛下,公主殿下这般伤了您心,许是她小孩子家家,想去见识见识,您可别气坏了自己。”卢有邻摇着头,续道:“其实老奴也舍不得那孩子,只是……唉!”
“朕是骄纵了她。那日若非她擅自做主,又哪里会是如此局面!”明皇说到这儿,不由一阵气短,忙道:“丹药呢?”
卢有邻从袖中取出个滴翠细口瓶来,倒出两枚丸药,伺候着明皇服下,劝道:“陛下,您若有不适,还是传太医吧?总靠着这东西,不成气候吧。”
“你懂什么。”明皇没多做解释,站起身,道:“去爱妃处吧。”
礼部和宗正寺选定吉日,固城公主将在六月十六随着土蕃使团离开长安。郎怀作为送亲使者,将率领三千铁甲,为公主送行。这一次,礼部尚书塔坨荼将作为副使,随行土蕃。
时日既定,等广发文书昭告天下后,便是忙着为固城准备嫁妆,还有数不尽送去土蕃的礼物。这些事,自有礼部户部的人去cao心,郎怀借口金吾卫事多,躲得gāngān净净。
许是对妹妹的愧疚吧,李迁倒是备了许多,倒是丝毫不在乎钱财,多是大手笔。各色绫罗绸缎吃食用度,只要觉得妹妹喜欢,几乎问也不问,便装箱了。
这日已然到了六月,李迁去了固城公主府,探望妹子。问过侍女,却听闻固城出了府,说是去慈恩寺上香。
李迁独自在厅上坐了许久,终究狠了心肠离开。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是不愿舍弃自己的胞妹。
开扬十七年,李迁才不过十岁,便被明皇封为淮王,是除却太子李迅外最早封王的皇子。明皇对他的偏爱,从王府到身边跟随的随从,都是下了绝大的工夫去挑选的。
而后随着他年岁渐长,文治武功愈发出色,翰林院、六部,只要他开口,明皇便让他去历练。甚至开了先例,允诺他和太子一般礼仪,不可为不看重。
野心,就是在这般偏爱下,慢慢滋生成长吧?李迅为人谦和,对待弟弟们一向优厚,哪怕后来李迁显露出的才华已经遮挡了他身为储君的锋芒,也未见他如何愤恨。
渐渐的,李迁开始去想,若是自己坐了储君,进而成了那个天下至尊,该是何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