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出来是好事,”郎怀笑道:“比我这个大哥qiáng得多。但做出来算不算好?我看不出,但自有人能看得透。”
郎恒细细品着自家兄长的话,不由好生惭愧。郎怀摇摇头道:“你能做出来,就已经有底子。将来孝期结束,多去大江南北走走,长长见识,害怕做不好么?”
受她鼓励,郎恒脸色好了些,站起来执礼道:“多谢大哥教诲。”
气氛又热闹起来,大伙说说笑笑许久,郎怀看了看天色,道:“母亲和兕子也快回来,小陶去吩咐准备开席,摆在大厅上。记得去请奶奶来,她老人家最喜欢热闹。”
说罢,尚子轩带着弟弟去换衣服,郎怀道:“恒儿,来,我有话和你说。”
郎恒应了一声,跟着她进了内书房。
门关了,郎怀也不拘礼,和他一起盘腿坐在塌上,倒了热茶,一人一碗。
“方才礼部尚书塔坨荼来过,已经走了。”郎怀弯着腰,丝毫不在意形象,靠着软垫,续道:“我拜托了他一件事,便是无论你考的如何,都不得录入三甲。”
郎恒大惊,今日考场开门,他本志得意满,未曾想归家后被郎怀说教两句。兄长说得在理,郎恒自然受教,但难免是略有不快的。
可现下郎怀的话,却让这个孩子慌了神。若说郎怀请塔坨荼录他三甲,郎恒或许会愤怒,但还会存着欣喜――自家兄长为他考虑,有什么不好呢?
可郎怀说的却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得录入三甲。
难道真的父母去后,二哥因罪被杀,自己没了庇佑,大哥要除了自己?
他一向心地善良,又成日和尚子旖在一处,总听尚子旖说自家兄长如何打败土蕃,如何治理疏勒城,为人又如何古道热肠。在他心里,对郎怀是充满孺慕的。
“不该这样啊。”郎恒低声呢喃,他脑子里一直有个念头,灵光一闪般,怎么都抓不到。他抬头去看,郎怀清亮的眼神看着他,他陡然明悟――若郎怀真容不下他,又何必告诉他呢?
郎恒渐渐理清思路,端正坐姿,等着郎怀的解释。
茶碗的热气散了,郎恒冷静下来没用多少工夫。郎怀点头,而后道:“不枉爹爹看重你。”
“如今淮王意在储君,这你定是知晓的。”郎怀低声给他解释:“我郎氏一向不偏不倚,跟的是陛下的心思。陛下的心思在东宫,这点从未变过,所以爹在世之时,和两边都不jiāo好,便是和东宫jiāo好。”
“而后淮王势大,压制东宫。我郎氏首当其冲,是被争取的对象。太子殿下不过下些请帖,爹替我都挡了回去。淮王则文的不成,便常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如今不怕你知道,他当时动心思,想抢了先机,让陛下将固城公主指婚于我的。”
“啊?”郎恒看着她,疑惑道:“可全长安都知道大哥和嫂子青梅竹马,虽未指婚,却也没什么分别。”
郎怀面上一红,啐道:“你懂什么?”她被这小孩子说红了脸,顿了顿才道:“这几年我们和淮王府上暗地里jiāo手数次,虽说没吃多少亏,但也不能说全胜。”
“淮王此人,虚伪善瞒,做事不择手段,断不是明君。”郎怀低声道:“如今郎氏是站在台面上,站在太子殿下之前,看似chūn风得意,实则到处冷箭。”
“你若中举,陛下定会留你入翰林。”郎恒打断他,若有所悟道:“他们抓不到大哥的把柄,若是给我罗织些许罪名,却容易得紧。与其如此,不若别中。”
郎恒说罢,又犯了迷糊,问道:“那我是不是再也……”
郎怀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待淮王去了,你若有本事考中状元,我沐公府一文一武何等风光?”
郎恒去了疑惑,懊恼道:“早知如此,就跟大哥你们去华清宫了!”
老夫人方才坐定,换过衣衫的韦氏就来了。稍待片刻,明达也一身藕色,俏生生进来。席间无非是几个小辈轮番讲着笑话逗老夫人开心,又讨得老人家零碎的赏赐。
末了,郎怀明达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回去,一而再再而三保证,尽快给老人家个重孙,才哄了老夫人安歇。
如今沐公府里的正房空置,郎怀那小跨院拆了后,修了个园子,改得面目全非,以免勾起明达伤心事。方才席间明达贪嘴多吃了两口栗子糕,郎怀便陪着她散步消食,慢慢往回廊处走。
“我看恒儿还是有些伤心的,你该早些告诉他的。”郎怀牵着她的手,明达自然而然拢了她的胳膊,“白白用功,是我我也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