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除了岑商,都是常年和马匹打jiāo道,不由沉默下来,唯独安牧不可置信,道:“你们要杀马?你们疯了么?我绝不同意!”
然而郎怀理也未理,道:“咱们军中多骑兵,人均也有五匹,消耗不可谓少。除辎重营驮马外,所有人,择一匹弱马宰杀,取马ròu风gān。明日早上出发,要办完。”
她对陶钧挥挥手,陶钧拿来纸笔,郎怀亲手写下军令,命陶钧按印。
“命传令官即刻晓喻三军,不得借口拖延。违令者斩。”
“是!”陶钧接令后,转身出了军帐。
安牧勃然变色,怒道:“郎怀,你们汉果真是过河拆桥的!我的诸国营,我看谁敢动一二!”
郎怀头也未抬,但声音也冷了下来,道:“公主殿下,本将骑兵出身,对自己的战马爱护,可不比你们低。但也请你看看如今形势!若少了水,要死的就是本将的兵!兵都没了,怎么打于阗?于阗不破,西域难平,你的那些诸国贵族只有死路一条,这道理你不懂么?”
路老三等人噤若寒蝉,心知这安牧公主没经过真正的杀伐,还显得稚嫩,端看郎怀如何点透她。
安牧道:“我诸国营不过一人两三骑,再杀下去,便是自废双臂!我不同意!”
这下当真惹恼了郎怀,她淡淡道:“军令如山,违令者斩。诸国营既在本将麾下,就断没有违抗军令的道理。有敢抗令的,你当本将的监军队是摆设么?”
“你敢威胁我?”安牧拍了桌子,冷笑道:“好啊,郎大将军,你说我违抗军令要杀我,但杀我之前,也请你先杀掉你的夫人!”
“军中无故不得有女子随意出入,何况她如何从guī兹离开,此中猫腻无须我多说吧!”安牧冷笑道:“军令如山,还请大将军莫要徇私才好!”
帐中瞬时如同被冰封一般,安静得可怕。郎怀手臂支着桌案,十指jiāo叉,静静看着盛怒的安牧,却想起自己初次在战阵上,一念之仁,枉送了王小二的xing命。
和当初的自己,多像啊。
路老三林先互相看了看,正在寻思怎生解开如此僵局,却听得帐外银铃般的笑声。
明达挑开帘子进来,笑道:“是我仓促,忘记正经事了。”她换过的衣衫略有点大,是郎怀平日里常穿的。长发编了个大辫子甩在脑后,身姿挺拔、明眸皓齿,比起大唐第一美人儿固城公主,早已不遑多让。
她从怀里取出三枚印玺,堂堂正正放在案中,道:“离开长安之前,陛下御口亲封上骑都尉,jiāo不良人帅印于我,总掌不良人,重建安西、土蕃不良人建制。且陛下命我仍旧保管先帝行玺,便宜行事。”
三枚印章,一枚比一枚分量重,方才二人低语,明达只觉得七哥此举荒唐,还没来得及告诉郎怀,是以郎怀心下亦惊讶万分。她吃饱喝足来到帐外,恰好听到安牧大放厥词,哪里肯让郎怀吃亏?门外的侍卫哪里敢拦她,只能放她进来。
这些话说罢,路老三和林先都松了口气,王雄也打着圆场,道:“原来如此,姑娘一路辛苦。”
明达自顾自在郎怀身边坐下,收回了印章,道:“恰好我也有件要紧事,需和诸位商议。”
“大将军剑指于阗,所谋为何不必多言。然而离开长安之前,我特意去见了一个人――阿苏马。”明达看了眼郎怀道:“此人知恩图报,告诉我一个信息。”
“他说,仁摩赞普的孙子隆尔逊为人狡诈多谋,和丛苍澜瑚有血海深仇,视他为毕生之敌,yù杀之而后快。当此乱局,此人定有动作。”
“昔日他在于阗中消失,因着当时大唐亦是他的死敌。如今形势变化,隆尔逊未尝不可为我大唐所用。”明达点到即止,续道:“阿苏马jiāo给我一份手书,以此为凭,当可收隆尔逊为己用。”
林先脑中转得飞快,惊疑不定:“难道那隆尔逊这么多年一直留在于阗?”
郎怀默认,打断他们的猜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安牧公主,还请早些回去,莫让那些直慡汉子枉自丢了xing命。至于损失战马,本将会从各路军中拨出些,不会让诸国营靠自己双腿上战场的。”
杀马已成定局,安牧再没办法,又担心郎怀麾下如láng似虎的监军,忙回去安抚。
郎怀又对岑商道:“林将军谏言管理供水,如何分配饮水,还请岑大人自行定夺,本将全力支持,只请岑大人一视同仁便可。”
“是,大将军放心。”岑商心下有事,也匆匆忙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