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固城却忘了这是军营,何况天气渐凉,郎怀素重军容,自然身先士卒,总是轻甲骑装。固城细细回忆,郎怀脖颈处的确有些突出,但有些女子身形消瘦,这般qíng景也是有的。郎怀嗓音低沉,声如击罄,亦男亦女,也不能凭此断言她女扮男装。
若她真是女子,那这份心机反应,格局气度,亦可为自己盟友。固城抿唇一笑,从骆驼背上转过头来,眼波流转,对后面的郎士轩道:“听闻当初沐公因着不受宠,甚至是诞在外宅。此言果真不是流言?”
郎士轩不解固城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道:“韦氏当初惧热,三四月间就搬出沐公府,住在别院里,直到阿怀出生后。她也是个极硬气的,先帝下旨沐公继世子位,才搬回去。那几年下官正在各地历练,只记得阿怀小时候便老成,不像旁家孩子天真烂漫。大哥心里对她其实是慢慢喜欢起来,毕竟天资聪颖又踏实刻苦。”
他见固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接着将自己知道的事qíng讲出来,道:“其实大哥身子骨弱,他带兵出征,多是运筹帷幄,不会亲上战场。但当时带了阿怀,旁人都道这是裴氏进谗言,其实是那孩子自请的。”
“大哥一直怕自己去后,安西无人能统御。见阿怀一步步从前锋营杀敌,靠着军功脱颖而出,他才更有心栽培的。”
固城眸中含笑,道:“原来如此。莫道丛苍澜瑚曾与哥哥写信,务求杀了郎怀。薛华身死,若连收拾烂摊子的人都没,他可不是赢定了?”
固城说罢,已不在乎郎怀究竟是雌是雄。她要做女帝一般的人物名垂千古,那么只要能助她成事的,谁还在乎是漫天诸佛还是魍魉魑魅,何况区区郎怀?若她真是女子,握着个这样的把柄,便更不怕她转而扶持隆尔逊,如今对她称王土蕃的最大威胁。
大军加紧跋涉,终于抵达目的地。
隆尔逊整装待发,一身土蕃普通低阶军服,马也换成了匹劣马。他身后是安牧带领的,从诸国营中挑选的士兵,均是西域人。
郎怀也不多言,将令箭jiāo给安牧,道:“事成之后,速发烟火示警。”
安牧郑重收入怀中,隆尔逊洒然轻笑道:“虽只有三成把握,但若不成,沐公但请qiáng攻。隆尔逊既然求报仇,便不怕死。”
郎怀没多说什么,接过陶钧递上的锦盒,jiāo给隆尔逊,道:“这是我手下冒死从土蕃带回来的,你看看可有用处。”
隆尔逊疑惑地掀开盖子,陡然睁大双眼,哈哈大笑道: “若有此物,便是九成九的把握!今夜我等定于西门纵火制造混乱,但请沐公得示警后,迅速破城!”
郎怀漠然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循州一战若胜,诸位乃首功。本将自会在战后上书陛下。诸位虽非大唐子民,亦可受大唐军功,加官进爵!”
安牧和隆尔逊自然不当回事,但那些普通士兵却摩拳擦掌起来。隆尔逊明白安牧虽名为副手,实则她才是这行人的统帅,便跨上马儿,等安牧一挥马鞭,才第二个跟上。
几十个人很快跑得没了影子,郎怀看了看天色,对路老三道:“吩咐下去,巡哨加三倍,务必不能被循州发觉咱们的行踪。三哥,今夜突袭,就全靠你了。”
路老三揉了把已然夹着花白的胡须,郑重点头。循州能否顺利攻克,关系着林先那只孤军是不是白白牺牲。他能为主将,担负重大。
隆尔逊等人来到循州城下十丈开外,勒马停步。城上的守军果然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隆尔逊摘下皮帽,从怀里取出金箭来,回道:“我是顶替赞普身边湿提拉的逊隆!伟大的赞普已率军攻克guī兹!湿提拉作战英勇,身负重伤。赞普命我前来循州报讯,快放我进去!“
城上的人带着喜色禀告了此处的主将,又遣人出城,见到果真是丛苍澜瑚特意命人去波斯铸造的三令箭之一,断不会是假的,等主将口令传来,便带了他们进城。
隆尔逊靠着自己对土蕃军队的了解,口若兰花,编织了一个极为完美的谎言。那些个人大喜,便按着他传的军令,命循州城内唯一的八千骑兵轻装出发,赶赴guī兹。
这些人以为一路到guī兹都不会遇到唐军,便走了捷径,进入葱岭的余脉中,打算穿行而过,免去绕路的辛苦。待他们全部进去,自然被埋伏在此的郎怀一举扑杀,一个活口都没留。
陶钧从战场上退出,对郎怀道:“爷,咱们这儿成了。我已命人收拢尸体,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