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自己的话从未失约落空,怎的这一诺,眼见就在跟前,却如镜花水月、刹那成空?
明达双唇抖动,却一字都说不出来。她凑过去和郎怀额头相贴,细细吻她的眉眼。一手小心翼翼避开郎怀胸口的贯穿伤,将这傻人虚抱入怀;一手从郎怀手里取下断剑,凄然一笑,吻住郎怀早已冰凉的唇瓣。
你若离开,我一人在世上作何?
阿怀,你等等,我这便去陪你了。无论生死,我们自当携手不分。
然后她侧提断剑,正yù刺腹了结,却被人打中手腕。明达侧眼一瞥,却是半块冻得gān硬的炊饼。
“幸好!幸好!紧走慢走,到底赶上了。”因着风雪,明达瞧不清楚。但这声音于她,在陌生中存了些熟悉。
两个裹着厚厚皮袍的人走到近前,其中一个拉下兜帽,露出个只有寸许头发的脑袋,花白中夹杂乌黑。他慈眉善目,笑道:“姑娘忘了我,我却记得姑娘。香积寺一别,别来无恙吧?”
明达恼怒他出手阻止,淡道:“法师无恙便好。”
无是心知她此刻心死如灰,一边解开外袍披在郎怀身上好护住她那一口阳气,一边指了下身旁的的人道:“这是我的徒弟了万。姑娘,你若要救阿怀xing命,答应我一事可好?”
阿怀xing命?明达仿佛在漆黑一片中觅得半寸光明,慌张应道:“答应答应!一万件都应!”
无是法师微微颔首,示意明达让开空间。他运气连点郎怀胸口几处大xué,把皮袍给她拉紧封住,才低声对明达嘱咐几句。他和了万留下马匹,又取走阑衫刺客的佩剑,才悄然隐于风雪之中。
不过半晌,陶钧兰君追着几乎被大雪所掩埋的马蹄印赶到。但他二人只瞧见明达抱着郎怀,纵马离开的背影。陶钧拼命去追,却被明达甩剑伤了坐骑,于大雪之中,彻底失去了方向。待他茫茫然回到事发之处,兰君正捧着断剑悲泣。
“兰君,爷没了?”陶钧还存着疑虑,兰君却拿着一片红布,道:“姑娘吩咐,她要和爷死同xué,旁人不得去扰……”后面的话,兰君却没说出。那红布上字迹分明是明达以血书写,血迹未乌,而后却是一句命她将郎氏钉子散于江湖,静待明号,不得使第二人知晓。
莫非……兰君按捺住脑中不断的猜测,含泪安抚好陶钧。由他带剑归去,自己则怀着丝期待,秘密往返于各处,将郎氏钉子彻底散于江湖。
旅途漫漫,这日里无是法师给郎怀按例针灸过后,瞧着明达在路途中终于恢复神智,才解释道:“我曾于宫中读过一本笔记,上面记载极北之地,半年永昼半年永夜。有一泉眼,自太古始,沸扬不歇,名曰天泉。此地偶现佛光,天地为之失色。阿怀为瞒她女子身份,曾以药毁胞宫。须知于女子而言,胞宫若无,血脉难通,少有能活不惑者。虽有妙手为她调理,但这些年她气脉渐竭,或许旁人不知,她自己定是明白的。”
明达倾身抚过沉睡着人的耳畔,点了点火狐的脑门,狐狸聪慧,抖着大尾巴盖在郎怀胸口,为她保暖。明达涩道:“她从未与我说过。但她小时候身子健壮,从不生病。自征西归来,倒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每每落雪总会染上风寒。原来却是这个缘故。”
无是微微颔首,心下亦对郎怀这般隐忍痛惜。他念了声佛,道:“我曾与她字明己,这孩子却只记得她名怀。如今天下安定,她亦该借此脱身而去。”
“她此前中了剧毒,依我所学,应当是西南天阙之处的一种蛛毒。此毒无色无味,却是天下至寒,致人的经脉渐渐枯竭。若那刺客失手,此毒无人发觉,不过数年,她便会血液不流,生生冻死。”
“那法师可解?”明达惶然问道,之前无是从未与她提及这许多,只说一路向北,便有办法。
车厢随着马匹走动晃悠,外面了万呼喝着号令,防止头马误入雪窝之中。无是法师思及多年前的机缘巧合,摇头叹道:“昔年张涪陵与你一味丹药,不但解了剧毒,更去你沉疴。这丹药,张涪陵寻访多年,才寻得其中最关键的药引。这药引来处,如今竟成玄秘,早已无从探知。”
“汉末天下大乱,非但朝政如此,江湖亦如此。太湖蓬莱先生天纵奇才,又得无上机缘,成就不世神功,更无一不通无一不jīng,乃当世一等一的人物。他不愿武林倾轧,被外族趁虚而入,便广撒英雄帖,召武林大会。在会中,蓬莱先生武功盖世,终于达成夙愿,成为盟主一统武林,才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鲜血,在乱世之中,为中原武林存留生机。”